针灸结束,江九月将金针全部收回了针囊,然后将因为弯腰而落到颊边的一缕发丝编到而后,微一抬头,却发现清泉正闭着眼睛,额头之上甚至隐隐有细汗冒出。
“怎么了?”江九月轻声问道,伸手去擦他额头的汗珠。
清泉猛然睁开眸子,眼底的冷冽比寒冬腊月的北风还让人心惊胆寒,下意识的一偏头,“没事!”
“清……”江九月眉头一拧,却只能望着清泉大步出门,而她伸出的手甚至来不及收回,连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没喊出来,她站在院内,望着那人的背影,有些什么说不出的东西,荡漾在眼眸之中,然后慢慢淡了下去。
第二日。
江九月和徐夫子正在院内收拾着药草,傅醒波与傅凌波就到了。因为入了秋,早上的天气有些凉意,傅醒波套了一件淡青色外衫,傅凌波则还是一副小厮打扮,脸被风吹的有些红扑扑,如二月的里的春花一样娇俏可人,不过,这份惬意和甜美,再看到江九月身边的徐夫子时,僵了一僵。
视而不见的越过徐夫子,傅凌波小跑着到了江九月跟前,“喂,你能不能帮我看看我的背,有点酸,难受的紧。”
“好。”
江九月放下手中的药草,上前,“哪边?”
“这边。”傅凌波指了指自己的左肩,江九月便把手搭到肩膀之上,轻轻的一按,却听傅凌波哎呀一声,“就是这里,酸酸的可不舒服了。”
江九月莞尔:“不过是睡觉不小心压到了,没什么大问题,有必要叫的这么凄惨吗?”
傅凌波鼻子哼了哼,“这清泉山上的客栈好不舒服,床好硬,不能怪我大呼小叫呀,我以前哪里受过这罪,唔……”
“这下知道外面不好受了?看你还敢不敢到处乱跑。”江九月摇了摇头,对这对姐弟委实有些无语,好在他们走的路不长,这一路来也没遇到什么事情,不然的话可有他们好受的了。
“这边也揉一下,对对对。”傅凌波歪着身子让江九月帮忙按压酸疼的地方,还不时指手画脚,江九月笑的无奈,手下却没松懈,帮她舒活筋骨,知道她这娇贵的身子这下是受了些苦头了,傅醒波站在一旁,小声嘟囔着“事儿真多”,小叶子则眼睛瞪的老大:小姐这幅样子要是让教养嬷嬷看到,指不定又要被训成什么样呢,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徐夫子却立在一侧,浓眉微皱,只是看江九月认真按摩的动作,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罢了,医者父母心,又何分男女。
又捏了片刻之后,江九月收回了手:“不能捏的太过,否则明天会更疼的。”
傅凌波哦了一声,活动了下肩膀,小声道:“我们要回去泰阳了,你跟我们一起走吧?”说完还眨了一下眼睛,江九月觉得这姑娘估摸着是想让她跟着继续帮她捏肩膀吧?不过,她的确是打算去一趟泰阳傅家。
傅醒波一听这话,立即把“事儿真多”变成“二姐真好”,还上前了两步,一脸纯稚:“就是,九月姐姐,这儿好多坏人,你跟大娘和我们一起走吧,到了泰阳,大哥会保护我们的,没有人欺负我们也没人敢欺负你,更没人敢随便诬赖你啦,到时候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
傅凌波白了弟弟一眼,你这么殷勤是要怎样?
只是她自己本也觉得江九月难得特别,比她在泰阳认识的那些女朋友都特别,说她善良吧,她平日里可是冷淡的紧,对谁都不紧不慢,不温不火,说她冷漠吧,她又见了谁都是笑颜迎人,礼数周全,或寒暄或问候,要是真的有人需要帮忙,她也几乎从不拒绝,她是一个让人很迷惑的人,平心而论,傅凌波更愿意和她做朋友,所以才想邀请她去泰阳,反正她医术一绝,傅家又是燕南第一医药世家,她去那里自然是最好的,最重要的是,她能治好弟弟的病。
江九月点点头,道:“也好,你的身子也该是治疗的日子了。”傅醒波搔了搔头,倒是忘记自己的身子了。
徐夫子一怔,她要离开清泉山?
三人基本就将这件事情决定了,傅醒波猛然想起一件事情,微变,连说话也吞吞吐吐了:“清泉哥哥……是不是要和我们一起去,他好像不喜欢我……”
江九月一顿。
傅凌波才联想起那位相貌俊逸,但脑子有问题的男人,仔细想想他似乎对他们姐弟十分不喜欢,动不动就用他那双大的吓死人的眼睛瞪他们,偏偏他瞪人的样子还挺吓人的,让她记忆深刻,“今天怎么没见他?”别说,忽然少了那瞪视,果然舒服不少。
徐夫子也不由疑惑:“这么说来倒是了,我早上便来这里到现在也没见清泉兄弟出来,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语罢,左右看了看,疑惑更甚:“似乎那位铁兄弟也不在……”
傅凌波听他居然接了自己的话茬,顿时一记冷眼飞了过去,瞪的徐夫子接下来的话都说不出来,莫名其妙的张了张嘴。
两人平日里都是哥俩好,一个在哪都在哪,虽然清泉一副嫌弃的样子,但铁洪却是“不离不弃”,江九月微垂着眼睫,心中轻轻的叹息了一声,起身道:“我去看看。”说罢,便往清泉常居住的那处木屋去了。
而当她打开木屋的门,望着空空如也,只摆放着简单家具的屋子时,她也彻底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清泉和铁洪离开了。
这件事情,是昨天下午她针灸结束时候,看到清泉当时的神色,就能预料到的事情,没有什么意外的,他既然随着铁洪走了,料想定然是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而她最原本的初衷,就是治好他的身子,这样正和了她的心意,只是,一些久违的酸涩和淡淡的难受还是在她心中衍生出来。
不告而别。
屋内摆放整齐,每一件东西都不曾动过,像是主人只是离开了半刻,不一会儿就会回来……江九月轻哼了一声,那些复杂和酸涩不过是眨眼即逝,就恢复了原本的淡漠,走便走吧,有什么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