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妈妈陪在他身边多年,他亦是知道点崔妈妈的脾性,崔妈妈素来是善解人意又和蔼的,本来后面那句,他便是不交代,崔妈妈也会认真的照顾好鸳无双,可是忍不住的,他还是交代了一声,因为这样专门的言说,更显得自己的态度,而所有人,也便都不会再轻慢这件事情了。
这样下去的话,再过几日,她该有好转了吧?
崔妈妈对鸳无双,原就是悉心照料,此时更是不敢懈怠。
只是,她的心中,却始终不如脸上表现的那般听话,毕竟,谢博是她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便是再怎样,每日看着谢博放血救鸳无双,她亦是受不了的,曾想了几个办法想要离开暖阁到晓风庵去一趟,却发现自己出庄入庄总有人以各种理由追随左右,而想要穿个消息道晓风庵,亦是难上加难,她便知道,谢博心里,可能已经不信她。
便是还信,只怕也为了救鸳无双所以要阻断一切传到晓风庵的消息,防患于未然。
思及此,崔妈妈的心越发的焦虑起来,公子如今真的是疯了。
夏阳从外面进来,低声道:“崔妈妈,姑娘的药我熬好了,等放会儿就可以喝了,我现在要送过来吗?”
“嗯,拿来吧。”崔妈妈回神,道。
虽然有谢博以血相救,但是鸳无双的眼疾却必须是要依着百里玉给的方子,不然不会好,所以药还是没有断过。
崔妈妈看着夏阳将药碗送到了床榻边的小几上,视线一转,睨到了夏阳的手腕上,原本空无一物的晚上,此时居然带着一只成色不错的手镯。
夏阳亦是察觉到了崔妈妈的眼神,忙道:“这是表小姐送我的,崔妈妈可觉得好看吗?”
“嗯。”崔妈妈轻轻应了一声,道:“表小姐对下人素来是宽厚的。”其实崔妈妈也是看的明白,那木娥对下人的确不错,尤其是对冷月居的下人更是客气,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叹夏阳虽然聪明伶俐,但是在人情世故上总是欠缺的。
夏阳微微迟疑了下,觉得崔妈妈话中有异,“崔妈妈,可是有什么不对吗?我……我要不把这手镯还给表小姐吧。”
崔妈妈柔柔的看了夏阳一眼,轻叹一声,道:“你这个丫头素来也是极其聪明的,怎么在这种事情上倒是犯了糊涂呢?天下间没有无端端的好处的,你可知道?”
夏阳愣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也立即将手腕上的镯子拿下来,道:“我这就去还给表小姐,以后……我也不会再要任何人的东西了……”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崔妈妈忽然想起什么,阻止了她,道:“等会儿。”
夏阳回首:“怎么了?”
崔妈妈顿了顿,道:“我这里有两个物件儿,也是当时表小姐送的,只是一直没机会还她,你既然是要去,就把我这两件也拿过去的。”
夏阳愣了一下。
崔妈妈已经往门外走去,“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看着崔妈妈的背影,夏阳只得等着。
崔妈妈很快便从自己屋中过来,拿着一只包袱,看起来是两件衣服,崔妈妈道:“你送还回去,好生谢谢表小姐,莫要得罪了她。”
“是。”夏阳行了个礼,赶紧拿着东西,到了木娥的红缨院。
木娥才用了些点心,看到夏阳进来,微微一愣。
夏阳忙上前行了礼,道:“表小姐好,夏阳有礼了。”
“夏阳啊,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木娥眼尖的看着夏阳手中的包袱,有些疑惑。
夏阳道:“奴婢……奴婢……”她面色微红,有些尴尬和迟疑。
木娥娇笑道:“你素来是知道我的脾气的,有什么你就说吧,我不怪你就是了。”
“是。”夏阳顿了顿,迟疑了许久,才道:“我……表小姐前日送了奴婢一个镯子,奴婢……”
木娥一怔,“那又如何?”
“虽然表小姐是冷月山庄的贵客,夏阳素来也敬重爱护,只是夏阳素来也没为表小姐做过什么,委实是有点……无功不受禄,所以……”
木娥原当她要说什么,一听是这个,忍不住笑道:“这有什么的,我平素里也经常送别人东西的,何况你在冷月居照顾表哥,已经是劳苦功高了啊,送你一个手镯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物件,你还要给退了回来……”说到此处,她忽然也是微微一顿,“你不会是不喜欢这个款式吧?若是这样,我这里还有些别的……”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夏阳忙道,却始终说不出点别的借口来。
木娥已经连连摆手,“好了好了,你就拿着吧,你再这样子,我可要生气了。”
夏阳面有难色,却委实不好说些什么。
木娥的视线落到了夏阳手中包袱上面,道:“你那拿的又是什么?”
夏阳本因为自己收了礼物退不回去而懊恼,一时之间却是忘记了崔妈妈的包袱,此时被木娥提起,忽然忆起,崔妈妈在冷月山庄地位特别,想来表小姐也得给几分面子,不会让她这奴婢难做吧?
“是衣服……”
木娥皱着眉头道:“衣服?谁的衣服?”
夏阳顿了顿,才道:“这包袱里,是两件衣服,是崔妈妈要我来给表小姐的,她说她的衣服已经够穿了,不劳烦表小姐……”
木娥闻言,却是奇怪的眯了眯眼睛,她的确送了许多小东西来讨好谢博身边的人,以及伺候在冷月居的所有人,但是那个崔妈妈么,素来看着温和,实则因为是谢博的乳母所有难免心高气傲,她还真不敢轻易出手讨好她,更别谈送什么衣服了。
木娥不确定的问道:“是崔妈妈说我送的衣服吗?”
夏阳低着头,道:“是啊,妈妈还说多谢表小姐的好意,她素来是喜欢暗一点的颜色,这些颜色比较清淡的还是更适合表小姐这个岁数,所以……”
木娥的眼眸越发眯的深沉,就在夏阳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的时候,木娥却道:“既然崔妈妈这样说了,那好吧,你将衣服放下吧。”
“是。”夏阳松了口气,赶紧把衣服交给了一遍伺候木娥的丫鬟手上,便退了出去。
木娥上前打开那包袱,包袱里有两件衣服,没什么特别的,于是,她便将那衣服仔细检查了一遍,却发觉一个衣服的暗袋之中,放着一张极小的纸条。
木娥忍不住扬了扬眉,素来和那个崔妈妈没什么交集,怎么今日忽然让人给她送了信,还藏的如此隐秘?
没有迟疑很久,木娥直接打开了那小纸条,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原本还带着几分好奇的神色忽然僵住。
她瞪着纸条上的那些字,好像不认识一样。
该死。
该死该死该死!
她的全身血液瞬间沸腾,怒气直冲脑门。
她从小便喜欢表哥,可是这么多年里连表哥的一个侧目都没有,鸳无双,不过是一个臭名昭著的江湖妖女,一个别人不要的女人而已,为什么她可以这么轻易就得到表哥的关注,还可以让表哥以命相搏只为救她那条烂命!
木娥只觉得又是羡慕又是妒恨。
最近因为被阳极楼主威胁,她只敢夹着尾巴做人,都好久没见到谢博了,没想到谢博是躲在冷月居里做这件事情,这怎么可以?
她很快忍下眸中妒恨,又扫了一眼那纸条,手掌一动,将纸条毁尸灭迹,直接往外走去。
丫鬟忙道:“小姐是去哪?”
木娥道:“备马车,我要去晓风庵看望姨母。”
丫鬟愣了愣,禁不住瞪大了眼睛,要知道,晓风师太素来不喜欢小姐,而小姐也是一向躲着晓风师太的,怎么如今居然直接找上门去?
可是她的迟疑并没有多久,那边木娥已经消失在了红缨院门口,丫鬟赶紧追了上去,这些疑惑,想来到了晓风庵便什么都清楚了吧?
木娥在晓风庵的确是十分的不受欢迎。
马车到了晓风庵的门口的时候,木娥站在马车的车辕上,神情虽然看似轻快,却带着淡淡的义愤。
自小这位姨母就看她不顺眼,没想到如今自己却要送上门来被人家作践。
可是想到表哥在冷月居的所作所为,心中那一点点的义愤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很快转换成了嫉妒和愤怒,而眼前的这种情况,只有晓风师太可以解决了。
木娥深吸了口气,冲丫鬟道:“去叫门。”
丫鬟只得上前扣门,很快,一个一身道袍的中年道姑开了门,却见那小丫鬟面生的紧,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你是……”
小丫鬟忙道:“师父,我是从冷月山庄来的,我家表小姐想求见晓风师太。”
“表小姐?”道姑迟疑的道。
小丫鬟道:“是啊,我家表小姐就是宁都木府的木娥……”
道姑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视线扫过马车车辕上的木娥,眸中流露几分高深莫测,很快便道:“最近冬日来临,师太的顽疾又犯了,每日里都十分的不舒服,已经许久不见客了,若是表小姐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不如就先回去吧,等师太好一些了,得了空,再请表小姐过来,可好?”
木娥知道就是这样,心中愤恨的要死,可脸上还挂着几分楚楚可怜讨人喜欢,“清宁姑姑,你何必说这样见外的话?我也是知道姨母素来冬天就不舒服的紧,要好好的休息,本也不敢来叨扰她的,这不如今的确是有件紧要的事情,必须要跟姨母说一说,所以才找到了晓风庵来,还望姑姑帮我通传一声,我保证不打扰姨母太多休息时间,说完了事情,立即就走。”
清宁略微迟疑了一下。
木娥又道:“求你了姑姑,若是再不见姨母一面,我真的怕表哥他……”
她的话说到这个份上,清宁终于是心中好奇又担忧,点了点头,便往庵内去了。
清宁很快回转到了门口,道:“表小姐请吧。”
木娥礼貌的笑了笑,迈步入了晓风庵。
晓风师太正在清心堂内,这段时间内连日大雪,气温骤冷,本来要复发的旧疾因为闵大夫的不懈努力而缓解了许多,并没有往年的那些不舒服,面色也比以往要红润一些。
木娥上前道:“侄女见过姨母,姨母安好。”
“嗯。”晓风师太淡淡应了一声。
木娥又道:“木娥来了甘州也有一段时间了,时常想着要来看看姨母,只是深恐姨母静心悟道,所以也不敢来打扰……”
“你有心了。”晓风师太说的客气而疏离。
木娥的母亲原来是谢家三房庶妹,还未出嫁的时候就使了许多手段在老太太面前争宠,引得晓风师太十分讨厌,而后来木娥又对谢博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偏生还是个装模作样的,那份讨厌便延续到了木娥的身上。
而晓风师太如此冷漠的态度,早在木娥意料之中。
木娥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担忧的道:“可这次却是不得不来打扰姨母的安静了。”
“哦?”
“姨母还不知道吧?表哥救了一个江湖杀手放在家里呢……”木娥天真又害怕的说着。
晓风师太神色平静,道:“是吗?”
“就是啊,那女杀手也不知道是怎么搞得,居然把表哥给骗的团团转,不但请她在暖阁里面住,表哥还专门找了几个朋友帮忙给她治伤,那两个朋友,叫什么来着……啊,对了,一个叫殷解忧,一个叫百里玉的,对!”
晓风师太的眼眸微微动了动,道:“然后呢?”
木娥又道:“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那女杀手的病就一直也没好,来了许多大夫,都说她活不成了,可是这都许久了,她居然还没死,反倒是表哥最近越来越虚弱了,姨母,你说那女杀手是不是会什么妖术?我听戏文里唱的一些……”
木娥还说了什么,晓风师太完全没听进去。
在听到谢博越发的虚弱的时候,晓风师太很快就想到了一件事情,继而满目震惊。
木娥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我前几天听到一个暖阁伺候的小丫头说,她好像看到一只带血的碗,天呢……我都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我只能赶紧来告诉姨母,希望姨母好好想个办法,将表哥解救出来吧。”
当年谢博重病,是自己的父亲,谢博的外祖父给他医治,用了百草丹之后,还要每日运功调理直到谢博康复,而等谢博康复的时候,自己一向健壮的父亲却难得的虚弱起来……
带血的碗……
难道谢博是在……
晓风师太霎时间脸色苍白,咬牙道:“孽障!”
木娥吓了一跳,道:“姨母息怒,这都是木娥胡乱猜的,木娥不说便是了,若是姨母不喜欢看到木娥,木娥这就走。”
说着,就要作势站起身离去。
晓风师太却发觉自己情绪过激,闭了闭眼就,道:“等等。”
木娥转过身来,道:“姨母,还有什么事情吗?”
晓风师太道,“这件事情你莫要到别处去乱说。”
“我知道……我也只是敢在姨母面前说一说罢了……”
“嗯。”晓风师太闭上了眼睛,道:“你去吧。”
“好,姨母好好休息。”木娥说着,微微垂下眼眸,很是恭顺的样子,可是那轻垂的眼眸之中,却是一抹狡猾和冷意。
待木娥走后,清宁缓步上前,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原本他们看着谢博救了鸳无双,只觉得这两个人是完全没有机会,也不可能有什么缘分,没想到如今会发展到这般田地。
晓风师太已经闭上了眼睛,安静的脸上,看不出她的情绪。
清宁便知道,自家小姐是成竹在胸。
隔了半晌之后,晓风师太才道:“你去甘州天香楼,将辰王和右相请来吧。”
清宁怔了一下,很快道:“是,奴婢知道了。”
……
虽然陆林已经缉拿归案,但是后续还有许多事情要仔细处理,纳兰羽每日里公务繁忙,倒是百里玉,因为素来身体有痒,便是他想要帮忙做点什么,纳兰羽也是不让,倒是难得清闲,每日里便是和殷解忧一起看看阵法图什么的。
百里玉几人接到消息的时候,也正是在午睡。
流离却没敢耽误太久,因为她认得,那送信的人,就是晓风庵中的一位道姑,于是直接将百里玉和殷解忧二人的午睡给打断了。
流离扣了扣绣楼的门,隔了一会儿,才传来殷解忧的声音,“这是怎么了?才刚睡下就有事了吗?”
流离有些无奈,却也道:“晓风庵来人了。”
屋内进了京,借着便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殷解忧很快开了门,道:“怎么了?”
流离道:“没说是什么事情,只是来递了个帖子,说是晓风师太请辰王和右相今日过去。”
殷解忧默了默,百里玉却是没有午睡,还在桌边帮殷解忧画图,闻言回首,看向流离,“没说别的吗?”
“没有。”
“嗯。”百里玉淡淡应了一声,将阵法图上的最后一笔补充到位,站起身来,道:“去请右相过来。”
“是。”流离应了一声,却忽然脚步迟疑,面有难色。
殷解忧只看了一眼,便即刻会意,忍不住失笑道:“你如今倒是越发的害怕小川了。”
流离涨红了脸,强自道:“她那个人很是麻烦,还难搞,我只是不愿意和她纠缠罢了。”
说到这个小川,也是让所有人无语的很,在陆林家的暗室之中偷抱纳兰羽,以至于甘州一时之间还传出纳兰羽又龙阳癖好,并且喜欢的就是身边少年小川,让纳兰羽也是哭笑不得,只是他素来公务繁忙,又是身正不怕影子斜的君子,自然是不当一回事的,因为殷解忧的关系,还是勉强留了小川在身边。
只是这小川委实也是个奇葩,奇形怪状的招数是一个接一个。
先是抓陆林的时候失手将陆林给弄的口不能言,纳兰羽想要问写什么都是问不到,还是殷解忧出手,才没有使得情况变得更糟,后来又是陆林那里首饰的事情。
纳兰羽原答应了小川向皇帝要几件来赏给她,只是她这喜欢的东西总是在变,今日还是喜欢珍珠翡翠,明日就喜欢珊瑚玛瑙,没个定性,反倒是每日都拖着纳兰羽到那放着银钱财宝的地方去挑,搞得纳兰羽也是不胜其烦,偏生她自己一点自觉都没有。
不过,小川倒也有一个好处。
在小川缠在纳兰羽身边之后,纳兰羽每日里除了处理公务,就的应付小川,倒是没有什么时间过来找殷解忧闲聊,这让殷解忧松了口气,亦让百里玉喜形于色,只言当初没有白帮她一把。
不过,流离素来也是被欺负的惨了,以至于现在但凡是要和小川见面,都早早溜了去,此时自然是不愿意去的。
殷解忧心中有数,失笑道:“你啊,也有这样害怕一个人的时候?”
流离嘟了嘟嘴:“我哪是怕她,我是懒得理她。”
这逞强的话,殷解忧也只当是没听到,却道:“好了,你不去的话,让冷霄去吧。”
门口的冷霄一听,瞬间脸色微微一黑。
殷解忧瞧了一眼,不禁有些无奈:“你也不愿意去吗?”
“这……”冷霄看了看殷解忧,又看向百里玉。
最后,殷解忧无奈,道:“绯烟去吧。”
绯烟毕竟是年长一些,素日来都是冷漠的性子,小川也曾挑衅过几次,绯烟都是直接无视,倒搞得小川很是无力。
绯烟上前,应声道:“是,属下这就去。”
“嗯。”
殷解忧点点头,回到屋内,看着认真检查阵法各个角落的百里玉,忍不住道:“你说,晓风师太这次找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
百里玉道:“她虽然是出了家的,但是好歹还是谢家的女儿,住在谢家势力重心的甘州,此时来找我和纳兰,左右也无非是为了谢家罢了。”不得不说,这位晓风师太的敏锐度十分的厉害,找他们的时间,既不迟,也是不早的。
殷解忧点了点头,却道:“不过我今日还听到一则消息,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一声。”
百里玉抬头看她:“何事?”
“今天正午的时候,木娥去了晓风庵一趟,她一离开,晓风师太就来找你,看来,此间的事情,多少也和木娥见了晓风师太有些关系才是。”
百里玉微微一顿。
殷解忧又道:“这个木娥自从上次之后,就一直安分守己,没有再出什么幺蛾子,这次却又不知道玩的什么把戏。”
“这样吧……”百里玉道:“等会你随我们一起到晓风庵去。”
殷解忧愣了一下,“这样合适吗?师太请的是你和纳兰羽。”
“合适。”
百里玉淡淡说罢,将阵法图放在了一边,道:“我检查过了,已经很完善,不过,还是等晚上回来再细看吧。”
“也好。”
绯烟很快寻了纳兰羽来。
殷解忧和百里玉随意收拾了一下,刚下了楼,就听到门口传来小川兴奋的声音,“殷解忧,今日又要去哪里玩?”
殷解忧和百里玉对看一眼。
那方小川已经进了绣楼,忍不住又问道:“我听绯烟姐姐说要去一个什么晓风庵,那里可好玩吗?”
殷解忧忍不住道:“你不是素来皮的很么?怎么还会唤绯烟姐姐。”
小川哼了一声,道:“我换绯烟姐姐,是因为绯烟姐姐尊重我啊,那我自然也得尊重她了,向她和他……”说着,指了殷解忧和百里玉身后的流离和冷霄一眼,道:“他们那眼神就让我不喜欢,我自然也不让他们舒服就是了。”
殷解忧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已经进了绣楼的纳兰羽这段时间也算习惯了小川这莫名其妙的性子,面色如常,道:“现在就要去了吗?”
小川叫到:“啊啊啊,对了,现在就要走吗?”
流离受不了的翻了个白眼。
殷解忧点点头,道:“现在就走。”
“嗯。”纳兰羽应了一声,冲长鸣道:“去将马车牵来。”
这几日都在甘州府衙办公,素日来都是乘坐的轿子。
长鸣应声离开。
“走吧。”一直沉默的百里玉说了一声,率先出了院子,其余人自然跟随而去。
到了天香楼角门处,百里玉那低调奢华的马车也等在了那里。
百里玉率先上了马车,殷解忧自然而然亦随着上了马车。
而原本想要请殷解忧坐自己马车的纳兰羽,才抬起的手就忍不住僵了僵。
只是那动作太过细微,别人都没察觉。
倒是一直站在一旁看戏的小川哼了一声,没错过他这动作。
纳兰羽看了小川一眼,别过脸去,上了马车。
原本吊儿郎当坐在车辕上打算驾车的小川,却瞬间猴子一样的也钻到了马车里。
纳兰羽皱了皱眉,道:“你……”
小川已经抢着道:“干嘛,不让我坐不成?”
纳兰羽无语。
小川憋嘴道:“不就一破马车吗?小爷我坐那是我看得起你,啊……”他大大的打了个哈欠,“都是因为要给你跟班,我这段时间都是没睡好,我现在睡会,你别吵我。”
纳兰羽愣住,看着大刺刺的躺在自己修习所用软榻上的清瘦少年,竟然无言以对。
而在外面的长鸣冷霄及流离三人同时互相对看一眼。
长鸣深深皱起眉头,冷霄却事不关己的别过脸去,流离大大的翻了个白眼,倒是绯烟最是理智,翻身上马,道:“走吧。”
其他人只得跳上车辕,驾车离去。
天香楼距离晓风庵并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庵内显然也是知道今日几人要来,道姑早早就守在了门口,看到几人下了马车,就走上前来,道:“诸位贵客,欢迎你们来到晓风庵,师太已经等诸位多时了。”
“有劳了。”纳兰羽有礼的说罢,冲百里玉看了看。
那道姑道:“不敢,请。”
说着,在前面引路,几人就前后相携进入了晓风庵中。
小川是第一次来道馆之中,难免左顾右盼,时不时还要大惊小怪两声,其余人却是早就习惯了他这个半疯半傻的样子,也是没人理会,倒是将那道姑搞的很是莫名其妙。
几人被道姑引到了清心堂。
贴身护卫都在门外候着,殷解忧三人入了清心堂。
晓风师太眸色似乎带笑,轻声道:“玉儿,郡主,你们都来了……”对于殷解忧的到来,她并不意外。
小川亦是跟了进去,还选了个视觉最好的地方大刺刺的坐下,一副准备看风景的样子。
晓风师太的目光微微转向了小川。
纳兰羽轻咳一声,道:“他素来散漫惯了,还望师太不要介意……”
晓风师太的视线很快落到了纳兰羽的身上,有感而发道:“离开京都如今也有些年月了,没想到纳兰也已经长成了这样俊秀的模样,倒是颇有几分乃父风范。”
“多谢师太夸奖。”纳兰羽答的很是客气。
晓风师太终究是人精中的人精,虽然好奇小川身份,那些好奇却很淡,很快就被别的事情冲的丁点不剩。
百里玉淡淡道:“不知师太请我等前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提起这件事情,晓风师太的神色难得变得飘忽起来。
她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摇晃着,淡淡道:“如今,甘州局势大变,你们几位在其中起了什么样的作用,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吗?”
她在甘州这么多年,甘州到底有哪些事情,是能真的瞒过她的眼的呢?有时候不说,并不代表不知道。
殷解忧三人对视一眼,百里玉道:“师太明鉴,这一切不过是机缘巧合,我们最多不过顺水推舟罢了。”
晓风师太笑了笑,道:“就是因为你们只是顺水推舟,所以我到了如今才请你们过来。”
纳兰羽道:“那不知师太今日请我们来,是为了何事?”
晓风师太道:“如今局势清楚明白,几位都是聪明人,我这一生所为的,不过是谢家安宁平和而已。”
百里玉淡淡道:“谢博能力卓著,又他在,谢家想不安宁平和,都是很难的。”
晓风师太笑笑,道:“你这评价倒是蛮高的。”
百里玉道:“我只是陈述了事实。”
晓风师太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抿了抿茶,才道:“相信你们也知道,谢家和姚相之间,有什么样子的联系,如今你们沉痛打击了姚相,难道就不想在谢家的身上再捞一笔吗?”
纳兰羽闻言一怔,却有些好笑的道:“谢家的确富可敌国,每年上缴给朝廷的赋税,就足以抵得上别的州县几年的税赋,有谁会放着生金蛋的母鸡不要,反而杀鸡取卵?”
“这么说,你们并不想针对谢家?”
纳兰羽道:“我们从未想要针对任何人,但是,亦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贪赃枉法,视人命如草芥,以百姓为刍狗的人,难道谢家是这样的吗?”
晓风师太不得不多看了纳兰羽一眼,为他话中的刚正不阿而微微震动,“你此话可当真?”
纳兰羽轻笑道:“师太这话问的当真奇怪,你若是不信我说的,何必请我前来?”
晓风师太微微一笑,道:“好!果然不愧是纳兰家的嫡传子嗣,见识的气魄,都是超人一等。”
“师太过奖了。”
晓风师太道:“实不相瞒,我今日请你们前来,的确是想要为谢家的以后,谋一条出路。”
纳兰羽和百里玉的心中都是明白的,这次甘州所发生的事情,要如何收场,终究要考谢博的决策,若是谢博站了他们这一队,纳兰羽自然会解决谢家所有银钱问题,若是谢博站了姚相那一队,以姚相精明的性格,必然不会让谢家在这次事件吃太多的亏,所以谢博无论站在哪一队,都是有利无害,对谢家没有半分坏处。
“不知师太可否告知,为何是我们?”百里玉问道。
晓风师太笑了笑,“若非当初朝局混乱,林家一头势大,四大世家相继衰败,谢家也不会扶持姚本清上位,只是这姚本清,权利的欲望和野心如此之大,背着谢家做了许多的小动作,若说是为了民生百姓,贫道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可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得到更多的权利,更大的利益,半分不将百姓的死活放在心中,甚至不惜拿我谢家当枪使。”
“贫道的祖父当初选中他,是看他机敏能干,却也错估了他的野心,此次若非他在南麓灾区失势之后,暗中到处放出谢家要倒的消息,谢家的危机不会如此之重,如此小人,实难与他为伍。你们都是四大世家如今的青年才俊,贫道相信,既然你们的祖辈可以匡扶社稷,你们依然可以,所以,上你们的船,无疑是最明智最好的选择,你们不要告诉我,迟迟留在甘州不返京,你们不是为了谢家的选择问题在等待。”
清心堂内,一阵沉默。
不得不说,虽然晓风师太早已淡出世外,但是与朝局以及各方面利益关系,还是看的十分的通透,姚本清是个可以利用,但是不可以合作的盟友,根本靠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