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夫人闭上眼睛,摇了摇头,眼角的细纹沉淀岁月沧桑和无力。
江九月看向御医。
此时那个诊脉的御医已经结束,他转身道:“启禀王妃,夫人看着像是中了毒……”
江九月心里咯噔一下,皱着眉头走过了屏风。
屏风后面,江玲珑满面苍白,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大床上,盖着被子,两个丫鬟伺候在一旁,才一天时间不见,她竟然就成了这幅样子!
“王妃!”两个丫头福身行礼,忙退后了些许。
江九月上前坐在了床边上,轻声唤道:“娘?”却没有听到任何答应。
外面的太医欲言又止,想要说夫人现在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这也不知道是什么毒,如此厉害,可是忽然想起,这位摄政王妃,传说医术了得,说不定她会有治愈的办法也不一定,当下沉默不语。
江九月当然知道自己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的医术,当即捏过母亲的手腕,细细把脉,片刻功夫之后,她脸色泛白的看向了母亲,怎么……怎么会中这个毒?
身后,云廷渲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他知道屏风在前就该男宾止步,但是看到江九月拿个样子,还是十分不放心的走了进来,“怎么样?”
江九月忽然转过身子,道:“你给母亲把把脉,看看她怎么样?”她真的希望是自己看错了,母亲中的不是这个毒,眼睛里面充满了哀伤和希冀。
云廷渲没有动,微闭着眼睛悠悠叹了口气,江九月看他这表情,心中那点唯一的希望也被打散了,她压着声音道:“你早就知道,母亲中了七虫七花膏?”
她的口气很轻,那么不可置信。
因为她太过了解,七虫七花膏是以毒虫七种,毒花七种炼制而成的毒药,这种毒药最糟糕的地方就是,要知道用了哪七种毒虫,哪七种毒花才能配出相应的解药里,如果配错了一位,中毒者必定当场死亡。
如今看母亲的情况,显然是早就中了毒,现在性命危在旦夕,可是她昨天明明还好好的……不对,昨天她也不是好好的。
江九月忽然想起母亲看她时候的那些眼神,和母亲给她描眉梳头时候略微颤抖的手,她那时候只当母亲是激动,却没想到是毒药作用的结果,七虫七花膏,毒入膏肓时候蚀骨腐心,母亲到底是在什么情况下给她送嫁的!
江九月闭了闭眼睛,忍下厉声问出口的冲动:“母亲是你带回来的,你为何不告诉我她中了剧毒!”
云廷渲好一会儿之后,才回答:“这是她的意思。”
“是她的意思,那你有没有管过我的意思,她是我娘!”江九月立刻冲口而出,怒火颠升,作为母亲,江玲珑有权利瞒着她,而作为女儿,江九月也有权利知道这些事情,她看着云廷渲,一字字道:“你到底知不知道,母亲对我意味着什么!”
云廷渲身子一颤,虽然早就能够预料江九月知道这件事情的反应,却还是心头疼了一下,他眸光平静,只看向江九月,如同以往的淡淡口气,“我已命人去寻解药配方。”
江九月闭了闭眼,头疼的皱着眉头,“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母亲,你……你别在意。”她懊恼的闭上了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闷着头依偎进了云廷渲的怀中,别扭的垂着头不去看他。到了现在,她怎么可能不懂他的心思,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策略,可是江玲珑对她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才这样激动。
云廷渲的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却宠溺的用下巴蹭了蹭江九月的发顶,两旁的丫鬟早已经低下头去,连外面的人都鸦雀无声,太医不知道何时已经被楚夫人遣退了下去。
“毒是云廷汛下的。”云廷渲言简意赅的解释。
江九月其实心中也已经想到这个可能,毕竟在泰阳的时候,母亲当时消失不见,自己出去找,就在金家的芙蓉布庄里,碰到了云廷汛,他当时就明白,母亲对她意味着什么,显然,在她这歌舞升平的十五天里,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你派去的人,能找到配方吗?”
云廷渲沉默了一会儿,道:“他会来找我们的。”
他的口气,几乎称得上笃定,上官家数百条人命,以及后宫密室之中圈禁的上官缺,等待的,无非就是如今这样一个时刻。
半个时辰之后,一纸诏书公告天下,上官丞相图谋造反,多年以来贪墨官银无数私造兵器,结党营私,诛灭九族,即日行刑。
上官丞相落马已经是半月之前的事情,会有这样的诏书大部分人其实早有预料,江九月坐在椅子上,回忆起自己歌舞升平那时日,后来她知道,婚书六礼纳征嫁妆,都是在那十天完成的,而云廷渲显然在这十天时间里,还做了别的事情,比如说,追击云廷汛和解救江玲珑。
她回头,看到江玲珑的脸色越发昏暗了,不是一个时辰前的白,如今甚至有些灰白,紧闭着双眼,颧骨越发突出,心中也越发着急了。云廷汛真的会为了上官缺出现吗?
红缨上前道:“湘妃娘娘带着萧姑娘来了。”说到萧奴儿的时候,红缨显然很不以为然。
江九月眸子微眯,道,“请!”
“是!”
不一会儿,萧奴儿和湘妃相携入内,江九月拦着他们要见礼的动作,让了入座,开门见山的道:“你们现在来,是不是有能救我母亲的法子?”
萧奴儿与湘妃对看一眼,难得没有娇声笑起来,“我当年受制于汛王殿下,所以为他办事,七虫七花膏也是我给他的方子,是我们纳拉山祖传下来的……”
“什么!”江九月大喜,一下子站起身来,若是有方子,那她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炼制出解药救人,“你还记得配方吗?”
萧奴儿脸上露出僵硬神色,呐呐道:“我……我当时给了他两个方子,并不知道他用的是哪一种……”
江九月的脸色顿时又黯了下去,这样的打击比方才没有任何办法的时候更让人难以接受。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可以拿母亲的性命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