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在玉王府退场之后不久,玉王爷下朝归来。
玉王爷向来对于爱妃所做的任何事情,都十分的支持和推崇,以往玉王妃每一次开设宴会,他都会陪着王妃在第一时间出场,共同向所有人展示他们是多么的恩爱,然后才会让一群女眷自由宴会,离场而去,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听闻爱妃在花园之中摆宴招待众位小姐夫人,玉王爷几乎是在下朝回府的同时,便往花园去了,一边走还一边问身后的奴仆,“王妃今日招待的主要是谁?”
“回王爷,听说是昨天晚上和郡主斗船的那位江姑娘,因为昨晚郡主无礼冲撞了她,所以王妃请她来赔礼道歉。”
玉王步子停了一下,自己的王妃女儿什么脾气他最清楚,说什么赔礼道歉,说不定是请人家回来奚落嘲弄一番还差不多,俊秀的长眉拧了拧,玉王又继续向前走去,心中对上官心的虚伪做作产生了一种厌烦和疲惫,脚步却反而越来越快了。
他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成为亲王背后的原因,客气的人说他有祖宗庇佑,官运亨通,不客气的便私下里说他靠老婆的裙带关系……尽管不齿甚至于让家族蒙羞,但是到底也算是出人头地了,等百年之后,再向列祖列宗解释吧。
玉王和随从三步并作两步,不一会儿,就到了花园宴会中,不过一到之后,他就看到主位的上官心已经不在了,正要离开,却已经被一些眼尖的夫人小姐们看到,当下离开不得,只得上前挨个询问行礼。
等走到江九月和洛梅儿眼前的时候,江九月忍不住微微一怔,心中思忖这位王爷,果然当得上玉这个封号。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身穿月白色蟒袍,胸前绣着四爪金龙,用金银丝线纫边,所以看起来华光闪烁,腰束一条白玉腰带,两侧缀着绣样考究的荷包,和报上还带着明黄色的红缨穗儿,昭示他与寻常人不同的身份,足蹬同色系长靴,靴边上也用白线绣了四爪金龙,看起来华美而内敛。
面如冠玉,相貌极其俊美,唇瓣微薄,头戴白玉高冠束起长发,在看到那一瞬间,玉王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怔忪,然后便在同时失神。
江九月不是第一次被人盯着观察,却是第一次,从一个人的眼神之中看到那许多说都说不清的情绪,有震惊,有不可思议,还有愁苦和悔恨,甚至一个瞬间连眼眶都微红了起来。
洛梅儿忍不住戳了戳江九月的胳膊,小声道:“喂,江九月,这老头儿这么激动,不会是看上你,想娶你做小老婆吧?那可万万不能,这人虽然看着好看,但是是个怕老婆的,你要是给他做了小老婆,一定会受尽刚才那个装腔作势的欺负的。”
话说完,却见江九月给了她一个白眼,顿时有些郁闷,补充道:“不过我看他的样子,倒是真的很像遇到旧情人啊。”
江九月咳嗽一声,示意她说话注意分寸,毕竟她的声音实在不小,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因为她的话而把东西咽错了地方,一时间咳嗽声一片。
“王爷!”身后奴才忍不住轻轻撞击了玉王一下,玉王才一瞬间回过神来,神色有些仓皇和尴尬,“老夫失礼了,姑娘长的很像在下认识的一位故人。”
“哼!”洛梅儿不屑的用鼻孔哼哼,“我娘说了,男人和女人搭讪都是用这句话。”
玉王脸色微红,虽然不懂搭讪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料想就和自己刚才一直盯着人家姑娘看有关系,解释道:“老夫只是实话实说,不知姑娘是……”
身后奴才立刻躬身禀告,“王爷,这位姑娘就是江九月……”
“江九月?”玉王口气疑惑,唇瓣渐渐抿了起来,也是在这时候,他看到了江九月其实是坐在轮椅上面的。
原来,这位就是斗船的时候一人赢了上官瑞和两家武将之子合力的江九月。
“是。”这次,答应的是江九月,诧异和惊讶也只在刚才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只是片刻,江九月九恢复了正常。
“小女昨日言语无状,让江姑娘见笑了,老夫在这代为赔罪,还望江姑娘海量汪涵。”
“无事,我并非斤斤计较的人。”江九月从善如流的回答,其实她也的确如自己所说,只有别人不来找她的麻烦,她恨不得天下太平相安无事,但这不代表她软弱可欺,她是有战必应,有欺必回,绝对不会做无所谓的退让。
“多谢江姑娘。”玉王双手抱拳,对江九月一礼,心中想着,若是自家颜绯也如这般冷静,少了那些毛躁,不知道他和王妃该有多高兴?
不过也终归只是想想了。
玉王离开宴会之后,听闻玉王妃身子不舒服,去到门口之后,听到玉王妃正在训斥颜绯如今岁数,居然没有她当年一半的心机和手段,便知道她不是身子不舒服,而是心里不舒服,也便不去触她的霉头,去了书房。
“下去吧。”玉王挥了挥手,屏退了下人,便独自一人坐到了桌边,却看着面前的那些书本,一个字也看不下去,视线迷离,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他又想起方才看到的那个少女,那弯弯的眉毛,那清澈的眼睛,真是像极了他年少的时候遇到的一位女子,虽然她一直没有笑,不过他觉得,若是江九月笑上一笑,肯定和那位女子有七分相似……
静坐了半刻之后,玉王才有些迟疑的起身,走到内室之中去。
内室正中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画上美人身着宝蓝色长裙,拿着小扇在扑蝶,阳光正好,发丝飞扬,正是玉王妃。
玉王看着这幅画像,沉默了一会儿,却揭开画像,从这画像后面的暗格之中,拿出宣纸,回到桌边打开。
那是一张没有画完的画,画上,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正对着他微笑,既没有昂贵的衣服和精致的发钗,也没有无忧无虑的扑蝶的雅兴,甚至只是一张刚描了脸部线条的残画儿,玉王却看得禁不住眼眶一酸,像是要抑制什么抑制不住的情绪一样,原本握着画的手也瞬间收紧,可是立刻,他便发现自己用力过大,捏坏了一角,又赶忙松手,小心翼翼的扶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