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夫子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有些膛目的看着少女离去。
咬文嚼字的事儿这些山野村夫虽然不太懂,但是看得出来方才的姑娘堵得徐先生十分尴尬难堪,徐先生可是清泉山中唯一的教书先生了,还学过些草药,这些年来山上人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都仰赖徐夫子照顾,他在这些山民心中的地位也可想而知。
原先的汉子呐呐道:“徐夫子,您可别气,那丫头是村口江寡妇家的九月,一直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
“就是就是,尤其是前两个月从山腰子摔了一下之后那脾气更是……”
“自小没爹爹在,母亲又是个病秧子,她也是个可怜的丫头呢,徐夫子可不要和小丫头一般见识。”
“徐夫子……”
众人安慰说话,又觉得很是多余,毕竟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徐夫子和谁红过脸,而一旁的山道上,娇小人儿已经走的没了影,徐夫子远远的看着葱葱郁郁的山道,脸颊的热度,似乎才微微退下去几分。
江九月本身是典型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脾性,也不爱看热闹,上辈子路边出了车祸同事要追去看,她都是皮笑肉不笑的问:“那是你亲戚还是你能帮交警处理那车祸?”堵得同事哑口无言又哭笑不得。
虽然来了这里才两月,也对这的风土人情多少了解了些,她不喜欢和人辩驳,但是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她还是很难接受所谓的夫为妻纲,以夫为天,所以才没忍住同那些书生辩了几句,完事之后又难免有些懊恼,他们说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无知路人罢了。
江九月娘俩住在村口一小块凹地里,这半月一直下雨,屋顶也被淋的破了好几个大洞,还是邻居元大柱来帮忙修补了一番,而这半月的雨,不但弄坏了破败的房子,娘俩也把家里唯一一点野菜吃光了。
看了篮子里的那点野山菇几眼,江九月想着山菇应该先晒一下,再煮着吃估计会比较好吧?
才这么想着,就看到破烂的院门微开着,院内好像围着不少人,似乎还有一辆板车,江九月凝眉:家里来了客人?
九月娘正对着院门站着,一抬眼就看到了女儿,连忙跑了出来,“九儿,你可回来了!”
江九月几步上前,扶住母亲的身子,有些责备的道:“还风风火火的跑,明明都病的那么重,下床做什么?”
九月娘瞪了九月一眼,骂道:“也不喊娘,没大没小,小心我抽你嘴巴子!”
“来来来,我把脸凑给你,让你抽,这样近点,免得你抬手还费劲儿呢!”九月笑,说话间把脸挨到了母亲面前。
“小赖皮!”九月娘看她这幅可爱的小无赖模样,心里暖烘烘的,哪还舍得抽她?无奈又爱怜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就会耍贫嘴,娘的病这两月来被你照顾着,早都好了不少了,还说娘病的那么重,是要咒娘早早上路呢?”
话虽然是这么说的,不过想起女儿这两月来的照顾和转变,心中欣慰了不少,帮九月顺了顺额头发丝。
“哪敢呀!”九月冲母亲眨了眨眼,把篮子提到母亲面前:“你看,我就说下雨山里有好吃的野山菇的,娘,你等会做给我吃吧?炖汤,炖的浓一点儿。”
“行!”九月娘顺手接过篮子,转身道:“来,先进屋。”
九月点了点头,视线一转,就看到了院内的那些“客人。”眼眸一动,神色也变的凝重起来。
院内,七个男人穿戴整齐,面色和善,但是——
官差?
江九月先是心头一紧,但很快想起方才母亲轻松的神态,不像是有麻烦,甚至应该是喜事。
但,官差能带来什么好事儿?一口气没松下去,反而更是提了起来。
“九姑娘!”捕头上前,还拱了拱手。
江九月想起那句无事不登三宝殿,何况他们家这破屋烂墙的离三宝殿差了那是十万八千里,这一拱手为礼,就更显得诡异了。
“捕头大人好。”江九月也礼数周全。
九月娘上前来主动解释目前情况:原来捕头带着衙役,是来送悬赏银子的。
话说江九月半月前在山脚捡到一个别人扔了不用的梯子,然后在梯子下面发现了一块破布,正好捕快们搜山搜到那里,发现那块破布很兴奋,然后用那块布做线索,很容易就破了案,于是给江九月送来十两银子的官府悬赏。
可是,送个悬赏银子有必要来这么多人吗?还有——江九月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多出来的那只板车,以及板车上放着的那只麻袋。
九月娘给了江九月一肘子,示意她表示点什么。
江九月无奈,只得开口回应:“哦,谢谢。”
就这样?
捕头诧异,他是清泉山人,以前也远远看过九月几眼,却总觉得这回和九姑娘面对面,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之处,整个人亮眼了不少,面对十两银子的赏钱,还这么淡然……毕竟,十两银子可是他五个月的俸禄。
九月娘很不好意思的白了女儿一眼,连忙道:“我代我家九月谢谢各位捕头老爷了,让各位大人专门跑着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捕头回神:“哪里,没有的事儿,都是九姑娘天降鸿运而已,我们也不过是跑跑腿。”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却始终不见捕头有走的意思,九个人一辆板车就这么在院子里被迫罚站。
总不会是来抓人的吧?只怕抓人也不是这个态度。九月本来就有些累,率先站不住了,也懒得去问,随意招呼了一声就往屋内走。
“九姑娘——”捕头连忙出声,但等九月回头之后,又有些欲言又止,倒是九月娘看出点什么,警惕的试探:“不知道……不知道各位大人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家九月说的?”
捕头支支吾吾:“这个……”
江九月想着这应该就叫做难言之隐,没想到她才来没多久,什么都没做,就能让别人这样,不由笑笑,继续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