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月此时的表情只有目瞪口呆可以形容了。
她立即想大声的说不,我怎么可能喜欢上你。
但是在同一瞬间想起山谷之中那次云廷渲反驳她的话,说的太快未免心虚,转而想要很冷静的回答他,这怎么可能呢,是摄政王大人看错了,可是又想起方才他因为自己的过度冷静的装模作样而把她当麻袋扛着,胃部还残留的翻滚和难受已经在隐隐的抗议,一直过了好一会儿,竟然愣愣的硬是没说出话来。
只有红嫩的嘴唇像是缺了水的金鱼一样,张张合合了好一会儿,答非所问的说了一句:“红缨找到了吗?”
云廷渲觉得自己一直微微提着的某一根神经,似乎因为她的这句话而抽搐了一下,心中有些失望,只是想起早先时候的那些暧昧,却也觉得今天这些已经够了。
“昏在自己房中了,和绿柳一样都中了媚术。”
江九月点点头,想着约莫是回来拿礼物的时候,看到萧奴儿有什么不对,所以才糟了毒手。
“方才不是说困了?为何还拧着眉头?”云廷渲问。
江九月回神,看着他用早已经准备好了的水随意的洗漱,拿起架子上的干布擦手。
“我……”她忽然有些迟疑要不要把自己的心情和云廷渲分享。
云廷渲没有上前,思忖她是否并不喜欢与自己同塌而眠,忽然,眉峰微微蹙了一下。
“铁洪?”
一声轻唤,铁洪已经出现在了门口处,“主子,今日有八百里加急的密折,刚到。”
“进来。”
“是。”
铁洪应声推门而入,暗暗看了两人此时形态,果然比方才寒气四射要好的多了,然后恭敬的上前,在紫檀木书桌上,放下了一只黑色暗纹的布包,转身退了出去。
“你先歇息。”云廷渲道,然后转身,往书案去了。
江九月这时候才发现,屋内没有点烛火,他黑色的长袍随着他的动作拖曳在地,长长的墨发逶迤在长袍上面,银色月光洒落其上,镀上了一层璀璨的华光,就像是她第一次见到已经恢复正常的他一样,只是这一次的迷惑,多过震撼。
云廷渲落座,正要打开包袱,却忽然抬头,和她迷惑的眼眸正好对上,那一点点的迷惘,一点点的无措,久旱之后淡淡的雨露,暖泉注入冰冷的心田,忽然让他心头一触,一句话下意识的就吐了出来。
“你若是不想睡,过来和我一起看看吧。”
话一出口,云廷渲就愣住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一句话到底是想表达一些什么,至少可以确定,他并非需要别人和他一起参详奏折,只是看着江九月的那些迷茫和无措,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者,他其实想要和江九月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却似乎开口的太过突兀。
毕竟,在他看来,他的生活除了朝堂和政事,阴谋诡谲,没有别的东西,而他隐约知道,这些事情,不会是江九月喜欢的东西。
可是下一瞬间,他就意外的挑了挑眉。
江九月站起了身子,往桌边走了过来。
其实在听到云廷渲的邀请之时,她也十分意外,毕竟她是个山野丫头,去和权倾天下的摄政王看奏折似乎怎么听着都觉得违和,只是她现在确实也睡不着,心中还未想好,腿脚已经下意识的为她做了决定,只是望着云廷渲微挑的眉梢,她顿时有些懊恼的停住脚步。
也许人家是随口一说,她自己反而这么积极的跑过来,心中萌生退意。
然后这时,云廷渲又说了一句话,让她萌生的退意又立即消散了。
云廷渲觉得自己的心跳这么多年来首次出现了不规律,淡淡道:“你以后要帮我解决王妃问题,有些事情,还是有些接触的好。”这话,似真似假。
江九月眸中的退意果然淡去,这件事情,是她昨天答应了云廷渲的,而要为他找一个王妃,只怕比在清泉山悬崖下面找到一条出路不知道难了多少倍,显然,若不去接触某些事情,是不可能的。
望着她一步步的向自己走来,云廷渲的心中竟然奇异的涌现了一丝丝的紧张,像那步子踏在他的心尖儿上一样,就要这样一步步的迈入他的心坎儿里,以往见惯了大风大浪,早已经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居然也刻意的再次小心翼翼,不敢随意再有什么表情或者说出某些话来,在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迫退了江九月。
这种情绪与他来说很陌生,但似乎又十分值得期待。
终于,江九月在云廷渲平静的目光中走到了紫檀木的书案跟前。
这书案,还是云廷渲的手下做主搬进来的办公用品,书案后面,是一张同样紫檀木的座椅,周围没有其他座位,那椅子却做的很宽大。云廷渲往一边靠了靠,示意她上前坐下。
江九月走到椅子边坐下。
毕竟,再有过同床共眠的经历后,这也根本算不得什么,何况中间还有一条很大的缝隙。
江九月坐下之后,先找出火折子点亮了烛台,才用手微微挡着风不要吹灭了烛台,小心翼翼的把烛台放好,毕竟,她没有云廷渲乘着月光看书的超能力,而桌上都是重要奏折,坏了一本难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墨玉烛台亮起一室光华。
云廷渲垂眸,打开奏折的那一瞬,一丝笑意从眼底划过,他忽然想起年少时华王妃写的一副对联。
碧纱待月春调瑟,红袖添香夜读书。
连那些向来刻板没什么滋味的密折,似乎都沾染了一份烛火明灭间的旖旎,比以往更填趣味。
江九月自然没有真的去看,云廷渲也不再邀请,至于是什么原因,大概也只有他自己自己知道了。就这样,珊瑚阁内的烛火亮了一夜,待到天边露白的时候,才灭了下去,然后万籁俱寂,天色如洗微蓝,白云飘渺婉转。
几个时辰之后,江九月才醒了过来。
这一觉睡的深沉,无梦。
红缨绿柳正等在屋内,一见她醒来,连忙上前把服侍她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