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们是如此的神似
我愣了一下,我曾经和沈晨树去了云南,但并未在那里认识什么人,也未曾给别人留下电话。
犹豫了片刻我按了接听键,电话里竟然传来了江晓菲的声音。
“帘西,你还在北京吗?我去找你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不在北京。”我说,“你在哪,怎么跑到云南去了?”
“哎呀,我一时半会儿给你说不清!你不在北京在哪啊,你没上学吗?”
“没有,我现在省城,不过很快我也不在这里了,我要去澳洲。”
“什么?省城,澳洲?你在说什么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我告诉她电话里说不清楚,以后有机会见面了我一定会向她全盘托出的,她说她和茄子在云南有危险,可能要回茶城。
由于时间紧迫我也没细问她和茄子的事情,匆匆的挂上电话叫了辆的士去机场。
这是我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但我一点也不激动,我的心情平静中带着些忧伤,我不知道此去是个什么结果,也许不亚于飞蛾扑火吧,可就算是毁灭,我也要亲眼看到结局。
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后,我抵达了墨尔本国际机场,见到了前来接我的李先生。
他今年四十多岁,看起来容光焕发。他说墨尔本的环境非常好,“你一定会迷恋这里,不想回去的。”
我苦涩的笑了笑了,我终究不是来这里享受美景的,我只是个寻人的女子,不远万里苦苦追寻记忆里泛黄的笑颜。
李先生的家住在市中心一栋豪华公寓里,一路上我顾不得欣赏这个城市美丽的景色,时差让我疲惫至极,昏昏欲睡。
李先生16岁的女儿Rebecca是个漂亮热情的混血儿,会一点蹩脚的中文。当她得知我是来找几年前的男朋友的时候,惊讶的张大了嘴巴,“Oh my god!I really can not understand!Do you still love him?”
我告诉她,我一直恨他,因为我还爱着他。我这次来没什么目的,就是单纯的想见他一面。哪怕什么都不能挽回,见到他,我的心痛也许会好一点。
第二天,我拿着李先生帮我兑换的澳币和他的女儿Rebecca开始了我的寻人之旅。她带着我坐巴士和有轨电车,转三次车之后我们来到了路逸文的学校。Rebecca找了一个男同学打听,他领着我们到了留学生公寓,我逢人就用我的半吊子英语问认不认识路逸文,我形容他为“一个学工商管理专业的中国留学生,长的很帅,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他们都对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的热情一点点的冷却下来。
Rebecca叫我不要泄气,她说你这么远来找他,上帝一定会帮你的,看到你他一定很高兴。
中午我们就在学校的餐厅随便吃了汉堡和沙拉,吃完饭我拉着Rebecca在校园里到处瞎转悠,如果实在找不到他,来这里感受一下他学习生活的环境也算是一种收获吧。
就在我看着美丽的异国建筑发呆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惊喜的转过头去,看见一张浓妆艳抹的脸,熟悉的脸。
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张咏婷,我怀疑我前世一定欠她的,所以这辈子她当定了我的绊脚石。
“你来找路逸文?”看到我她比我更吃惊。
我点了点头,“你一定知道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吧!”我用几乎哀求的语气跟她说。
“我不会带你去见他的。”她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因为他不在墨尔本,他去美国了,短时间内不会回来的。”
我傻眼了,“他去美国干嘛?”
“这你就不用问了!难不成你还想再跑美国去找他?我说苏帘西你也太脑残了吧,你们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啊,你到现在还惦记着,真是服了你!”
Rebecca看她对我这个态度很不高兴,用英语和她理论了半天,我一把拉过她,“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我们走吧。”
Rebecca说你真的愿意这么放弃吗,好不容易才找到线索,我告诉她张咏婷是我的情敌,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第二天我谢绝了Rebecca的陪伴,一个人几经摸索又来到了路逸文的学校,我买了两个汉堡和一瓶水,开始在留学生公寓楼下守株待兔。
如果上天怜我,让我得见他一面,这就是我们难得的缘分。
如果一切等待都是徒劳,说明我们无缘无份,我不再作任何奢望。
一连三天过去了,我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我知道,我的寻人之旅彻底结束了。
第四天,哭肿了眼睛的我硬是被Rebecca拉着出了门,她说一定要玩几天再走,对于眼前这个风光旖旎的秀丽城市我唯一感觉亲切的地方就是理工大学,因为那是路逸文学习生活的地方,有他的足迹,他的气息,其他再多良辰美景,对我而言也是形同虚设。
我对Rebecca说,我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在这个美丽的城市,我只是个伤心的过客。
她摇摇头表示听不懂,我无奈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我来过,追寻过,即使结局伤悲,我也无怨无悔。
这就是我的爱情,这就是我的宿命,再多的轰轰烈烈,也只是我一个人的刻骨铭心。
而他,永远看不见我的眼泪。
回国之后,我在北京停留了两日便坐上了开往茶城的火车,江晓菲说她在茶城和妈妈做最后的告别。
“最后的告别”听的我胆战心惊,我不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步入如此绝境。
江晓菲来火车站接我,我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和我记忆中的美人有着天壤之别,看来她的毒瘾还没有戒掉。
我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又复吸了?”
“何止复吸啊,我还被茄子逼的和他一起贩毒!”
我惊呆了,赶紧示意她小声点。
她把我带到一家茶馆开了个包间,告诉我现在风声紧的很,他们在云南的行踪泄露,她本来想去北京看看我再一路躲下去,没想到我也不在北京了,所以他们就直接回茶城了,因为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想着三年前,我们还在学校里面疯疯闹闹,说说笑笑,不过一转眼的功夫,三年过去了,我变成了一个心如死灰的弃妇,而江晓菲竟然称了一个吸毒者,毒贩子!
当年叱咤风云的三剑客,如今只剩下秦羽岩过着幸福宁静的日子。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你也够惊奇的,怎么好好的连学业不上了,还跑到澳洲去,哎呀!”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记得路逸文去了澳洲,你该不会是去找他了吧?”
我点燃了一根烟,在袅袅烟雾中,说了这几年来发生在我身边的故事。
“什么?路星浩陷害你?”
我点了点头,告诉她更致命的是路星浩说一切都是路逸文策划的。
江晓菲一听,气的跳了起来,“我靠!太他妈不是人了!有这样糟蹋人的吗?
亏你对他一片痴心,就算他不领情,也不能干这种禽兽不如的事儿啊!你怎么不当面问问他,******他良心是不是叫狗吃了?“
我抱住江晓菲哭道:“我不敢问……我害怕面对那个丑陋的事实,我宁愿相信一切都是路星浩和油条策划的,与路逸文无关……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狠毒如此!”
说着,我告诉她,上次骆皓说路逸文在澳洲特别风流,我为了报复他,用尽种种办法糟践自己,很可能还染上了艾滋病,由于恐惧异常,我也没敢去化验血。
江晓菲听着听着泪流满面,她紧紧的把我搂进怀里,“傻孩子,你怎么这么傻,怎么天底下还有你这么傻的人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要早知道,一定不会让他轻轻松松去澳洲的!怎么这样啊,怎么会这样……”
我们俩在安静的小茶馆里哭作一团。
哭过之后,江晓菲拿纸巾给我擦了擦脸,“不哭啊,帘西,你还有我呢,我不会让你的苦白受的!”
当时江晓菲这么说,我以为她只是想安慰安慰我,没想到三天之后,出事了。
那天早上,哭了半夜的我在旅馆的床上睡的正香,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我吵醒了。
我拿起电话“喂”了一声,惊的一下把手机掉在地上。
江晓菲在电话那端惊恐异常的说:“帘西,我杀人了!”
在派出所相见的时候,江晓菲的神色平静了下来,“我是自首的,可能会轻判,不用担心。”
看着她因怕我担心而佯装出来的坚强,我心里难过的排山倒海。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你。我害了你,晓菲!”
“不怪你。”说着,她凑到我耳边小声道:“不用担心,我没把你的事情说出来。我只说是因为油条教唆茄子让我吸毒,我恨他,才起了杀心,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都到这个时候了,她还想着替我保守秘密,人的一辈子能遇到几个这样义气、善解人意的好朋友呢?
我哭了,“你说我傻,你其实比我还傻!你真是天下头号傻瓜!谁让你替我报仇的?不需要!”
“你别哭,你一哭,我的坚强就全部瓦解了。”说着,她的眼睛也红了,“好了,现在油条死了,那一切就当没发生,你再也不要想了,再也不要折磨自己了好吗?”
看我不吭声,她又重复了一遍:“答应我好不好?”
“好,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我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由于是自首,犯罪证据确凿,江晓菲的判决书很快就下发,她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剥夺政治权利五年。
同时,这起杀人案牵涉到茶城最大的贩毒团伙,油条死了,可他手下那帮跟着他贩毒的兄弟被抓了,包括茄子,还有路逸文的弟弟路星浩。
听到江晓菲的判决的那一刻我泣不成声,她今年才二十一岁啊,这么美好的年华却要身陷囹圄,女人的一生有多少个十五年呢,十五年前,我们才是刚刚记事的年龄,而再过十五年,又将经历多少沧海桑田,人事变迁,可是再多变迁,她都看不见。
等待她的,是高墙里狭窄的一片天。
等待我的,是一辈子的负罪与追悔。
我把自己关在旅馆里不吃不喝,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我活下去。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秦羽岩赶来了,她每天二十四小时陪在我身旁耐心开导我,希望我好好活下去,事已至此,再多追悔也无济于事,只有我好好活下去了,才算对得起江晓菲对我的付出。
几经思索,我最终决定回北京继续学业。
临行之前,我去监狱探望江晓菲,这时的她又是另外一副模样,齐耳短发,蓝色囚服,看起来十分朴素,可是依然遮挡不住她的天生丽质。
这种美丽,本来就该在T台上绽放,被人瞩目,被人欣赏。
而现在,这美成了高墙里的忍冬花。
看我心酸落泪,她隔着玻璃摸了摸我的脸,她在电话里说,帘西,回北京了一定要和沈晨树在一起啊,路逸文做不到的,我相信沈晨树能做到,我得不到的幸福,你一定要得到!
从今往后,你肩负着我们两个人的幸福,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要对得起我们两个!
我含着眼泪使劲的点了点头。
可是我不知道,在北京,等待我的是什么,经过我这么一番折腾,沈晨树还在原地等我吗?
回到北京之后,我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沈晨树的号码。
我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没想到,他却是很清淡的口吻,这比骂我更让我伤心失落。
“你,真的不理我了吗?”我小心翼翼的问。
“没有啊,我这不是接了你的电话了吗?”
“哦。”我搜肠刮肚的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没想到他说“没事儿就挂了啊!”
“好的。”我说,“你先挂吧。”
我想起以前,每次他给我打电话都是让我先挂,因为他说先挂的那一个比较心安理得,而后挂的那个心里难免会有所失落。
以前我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可是现在,我终于体会到,后挂的失落与苦涩。
那种感觉,真的就像后走的那一个,在一切美好与疼痛经过之后,依依不舍,念念不忘,沉浸在悲凉的回味中找不到解脱。
我办理了复学手续,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
我的身边不再有江晓菲,不再有沈晨树,甚至连之前昙花一现的沉然,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人总是这样,在失去之后才开始后悔。想起以前,身边有他们陪伴的时候,虽然心里还有伤,可是他们的好给了我很多安慰。现在我不再有任何人的关怀与帮助,但是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因为我欠江晓菲一份幸福,为了她,我也要活的丰盛美丽。
我在上课之余又找了两份兼职,我努力把生活排的满满的,这样就没有时间去怀念,也没有时间伤心。
可是还是在睡不着的夜里,想起路逸文的脸。
以及那些相爱的日子,那些曾经放飞的梦想,那些发誓相守终身的诺言。
那一日,心情颓丧的我去了回声酒吧,江晓菲曾经工作过的地方。
空气里回旋着幽幽的《月光曲》,我看着那个弹钢琴的女孩,紫色的曳地长裙,清瘦的背影,那一个瞬间,我忽然像回到了三年前,那时候我们刚来北京,江晓菲找到了第一份工作高兴的彻夜难眠,她在我耳边叽叽喳喳,说她要走的更高,更远,她要进入模特界,演艺圈。
一曲终了,我轻轻走到她身边,“晓菲,我想念你。”说着,我的眼泪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