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条道走到黑
我的心凉如冰,在校园里东飘西荡到十二点多,万般绝望之下,我想起了沈晨树,这个许诺要给我温暖的男子,这个发誓要照顾我一辈子的人。
如果我及时悬崖勒马,如果我没有和秦川发生关系,如果我及时悔悟调整好心态认真对待自己的人生,如果,如果我是一个没有背负伤口与罪恶的女孩,如果我没有艾滋病……
我会埋葬所有的伤痛,平静的站在你旁边。
可是,命运不给我机会了。
我找了一片草坪躺了下来,望着满天破碎的星光泣不成声。
江晓菲进戒毒所两个月以后我去看望她,没想到她的情况恶化,几欲寻死,无奈之下我只好把面色憔悴的她带了回去。
那天她情绪还算稳定,回去之后嚷着要回公司上班,让我去看她走秀,她似乎已经忘了她因为吸毒退出了比赛,而公司因她旷工太久也已将她除名。
“工作还可以再找,凭你的条件一定没问题的!”我安慰她道。
“不行,茄子不让我出去工作,否则就不给我打针!不,我不能出去!”她颤抖着说。
我怕她情绪再度失控,赶紧给她服了药物,看着她像个婴儿似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时,门铃响了。
是茄子,他带着墨镜和帽子,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看到我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有你照顾江晓菲我就放心了!”
“你要干吗?”我对他充满警觉。
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个小纸包塞到我手里,“只剩这么多了,你别一下子都给她,一次给一点儿,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不用说,纸包里一定是毒品!
我把纸包塞回给他,“不行!不能再让你继续害她了,我一定要想办法让她戒毒!”
“能戒早就戒了,还用等到今天!”说着,茄子走进卧室把门关上,过了一会儿他拎着一个旅行包走了出来,“我要去趟云南,江晓菲就交给你了!”
“你贩毒!”我大叫着,挡在他面前。
“不贩毒我拿什么养她啊!你就别管这么多了,我还有事!”
我拉住他的胳膊不让他走,“你为什么要害江晓菲,为什么啊?”
“我不让她吸毒,她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吗?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爱她!你不会懂的!”
他甩掉我的手扬长而去。
身后,是江晓菲的抽泣声,她醒了。
我把那一小包毒品倒进了马桶放水冲走了,一定不能再让她复吸,否则戒毒会越来越难。
两天后江晓菲的毒瘾再次发作,她甚至拿着水果刀要割脉,情急之下我叫来了沈晨树,我们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了她自残,最后沈晨树找来绳子将她双手捆住,我看着江晓菲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心如刀割。沈晨树说为了保险起见只能再次把她送到戒毒所。
这一次,江晓菲向我们保证一定要意志坚定戒掉毒瘾,我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困难重重,但我相信她能做到。她跟在工作人员后面义无反顾的走进戒毒所,没有回头,只留给我一个凄凉的身影。我看着她的身影内心一半惆怅一半欣慰,我不知道这次送她进去的结果,是圆满戒毒走向新生,还是像上次那样半途而废。
送江晓菲去戒毒所后,沈晨树送我回来。路上他问我为什么最近一直躲躲闪闪不肯见他,我像个哑巴似的一直缄口不语,他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把车停下来充满疑惑的看着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我得艾滋了,沈晨树,我得了艾滋病!”说着,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嘴角,好咸。
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我以为他会责骂我堕落不堪,然而没有,他用他那双湖水般深邃的眼睛看着我,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他的嘴唇突然野蛮的覆盖了过来,带着不可抵挡的蛮横与霸气吻了我,这个吻激烈绵长,让我无法呼吸。
我挣扎了半天才摆脱了他,“你要干什么啊?”
“好了,现在你的艾滋病传染给我了,你还要逃跑吗?”
“你……”我被他感动的不知所以,可是看他一副很开心的样子,我又很生气。
“你这个大傻瓜,大笨蛋!世间女子千千万,为什么偏偏喜欢我这种人?”
“嗯,这个问题我也想过啊,不过答案还是要问老天爷,它非要这样安排,我也没辙啊!”
“告诉你,我是个肮脏的女人!我不配!”
我这样一说他的嘴唇又凑了过来,我用力把他推开,我知道他想堵住我的嘴,我甚至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早就说过了,我不在乎!你能不能不要老拿那件事折磨自己啊?”
果然如我所料,他以为我是在说三年前的那件事。
“不是的。”我鼓了鼓勇气说下去,“我最近,非常的堕落,我……实话告诉你吧,为了报复路逸文,我和很多男人上床!我是个肮脏的女人,你明白吗?”
我看见沈晨树的脸瞬间布满了阴云,他那双发光的眼睛,也像黑夜来临前的傍晚,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
想起沈晨树那忧伤痛苦的眼神我就不寒而栗,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既然走到了这一步,那么就继续硬着头皮走下去吧,我已经没有回头路。
大学上了一半的时候,我休学了,一个人背着画板到处跑。
我先是悄悄回了一趟茶城。说是悄悄因为我没有告诉任何茶城的朋友,连父母也没说,下了火车直奔母校一高而去,可是看门的大爷说是上课时间死活不让我进去。我看着昔日的校园,有馥郁的桂花香味轻轻飘散,当年我们为了能够在上课时间逃出来,不惜制造假冒伪劣的“放行条”,还成功模仿了班主任的签名,而现在,我是这么想进去看一看曾经熟悉的一切,却被无情的拒之门外。既然一高进不去,那我就去三高好了。
我从来没有在三高上过一天学,却对它充满感情。三高的管理果然松多了,我轻而易举就溜了进去。
我沿着那些高大的槐树一棵一棵抚摸下去,秋日暖暖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树荫洒在我的脸上,这么多高大的树木,他曾在哪一棵树下停留?我走过那一排排宣传栏,仔细阅读每一条信息,可是再也没有他的名字。我又跑到曾经的高一(三)班的教室,等他们放学之后,我轻轻走了进去,有几个同学还没走,看到陌生的我警觉的问“做什么的?”我骗他们说我以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现在想回来看看以前我坐过的位置。
“真够怀旧的。”一个女生说。
我没理会她,直接走到了倒数第三排,凭着记忆找到了路逸文当初坐过的那个位置,如果他们没有挪过桌子的话,那这张桌子很可能就是他以前用过的。我把耳朵贴在桌面上静静聆听,我仿佛听见了一个男生在课堂上悄悄说过的小话,在课间和别人谈笑风生,大声炫耀自己的艳遇。我仔细研究那张桌子的桌面,看看能不能寻到他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角落斑驳处我看见了两个用圆珠笔写下的英文字母:LS,是什么意思?也许是曾经用过这张桌子的人写的吧。哦,等等,L是路的第一个字母,S是苏的第一个字母,那么LS就是路和苏了?我觉得我真是疯了,竟然想把这张旧课桌搬走留作纪念。
为什么我直到现在都没搞清楚自己,我对你,究竟是恨无绝期,还是爱到尽头?
离开了三高我又去了采景华庭,因为这里有路逸文的家。我跟在一个推着婴儿车的老太太后面混入小区。里面环境很好,有很多樱花树,还有白玉兰,花开的时候一定很美吧。我凝视着那些高大的住宅楼,他家到底住在哪一栋呢?到底哪一个窗户属于他的卧室?我傻傻的在小区里面转来转去,转累了就找个草坪躺了下来感受一下这里温润的风,拂过我脸颊的这些风,有哪一缕曾经轻轻吹过他额前的几缕碎发?
天黑以后我在一家旅馆住下,望着窗外熟悉的城市,我突然觉得我从来没有属于过这里,那些繁华与喧嚣不属于我,那些平淡世俗的幸福也从未属于过我,我所有的心思都扑在了路逸文身上,而他终究也离开了这里,和别的女孩一起远赴异国。
路逸文,我说我得绝症是因为你,退学是因为你,我所做的一切全部都是因为你,你信吗?
你肯定不信,你肯定会说你疯了吧,你得艾滋病那是你自甘堕落咎由自取,你退学是你不思进取,我早就走了,离开你的生活了,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关我P事?
可是,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说我傻,只有你不可以,因为只有我这个大傻瓜会这样神经质的爱你,恨你。
你投来一个温暖的眼神,就绽放了我所有的骄傲;你给了我一个转身离去的冰凉背影,就牵扯了我半生的疼痛;你一句鼓励就让我奋不顾身;你一句残忍的话就足以让我自动跳下万丈深渊,步入万劫不复的死地!
你根本不在我身边,却左右了我所有的孤单岁月。
在茶城停留几日后,我去了省城找秦羽岩。
秦羽岩说你怎么这么傻啊,这种男人根本不值得留恋!
“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我抱着秦羽岩泣不成声。
“唉……”秦羽岩搂着我无奈的叹气,她一定在想我究竟是中了毒还是着了魔,快三年了还没觉醒过来,我想路逸文一定是给了下了蛊,我这辈子都逃不过。
古人说的真好,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雨月!我就是个走火入魔的情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我在秦羽岩校外租了间房子,我暗下决心,我要攒够3万块钱,然后去墨尔本找他,哪怕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临死前我一定要看他一眼!
白天我去步行街摆摊画画,当初我要走美术这条路就有同学打击我,“可不要沦落街头,卖艺为生啊!”没想到果真如此,他说中了结局,却没说中因果,我沦落街头,不全是因为生活所迫,而是自作自受。天黑收摊后我去找秦羽岩一起吃饭,有时候骆皓也会赶过来,我没让秦羽岩告诉他我退学是因为路逸文,我希望在没有任何人知晓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晚上我去一家酒吧做领舞,内衣外穿爬到高高的台子上像野猫一样张扬放纵,在夜深时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小屋里煮一包方便面,就着一个馒头吃完夜宵倒头就睡。
江晓菲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沈晨树也没有,自从我告诉他我的堕落史,自从我离开北京,我们就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不留一点痕迹。这样是最好的,我没有接受他的感情,没有留下任何甜蜜回忆给他,离开也就不会有痛。
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从酒吧出来的时候,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拦住我说想和我交个朋友,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看着他递来的名片,李德重,某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我冷笑了一下上了他的车。他带我去了一家五星级酒店,下车前我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五千。我想我时日不多,我要尽快攒够钱去墨尔本。
“那要看你的表现值不值得了!”他揶揄道。
“少废话,先给钱!”我的态度很坚决。
“看来你做这行很久了啊,怪不得我第一眼看你就像个婊子!”
我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我看着反射镜里面的自己,空洞的眼神,麻木的脸,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究竟还要为你糟蹋自己多久?
我打开车门狼狈而逃,一边跑一边哭,跑着跑着下起了雨,有出租车经过我也没有伸手去拦,就让所有的雨都打在我身上,把我浇死吧!
也不知哭了多久,我终于回到了出租屋,只觉浑身骨头都在打颤,我一头扑到床上,含着眼泪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迷迷糊糊的醒来,发现秦羽岩坐在我身边。
我昏昏沉沉的坐起来,心里依然是痛。
“你可算醒了,到底怎么回事啊,被子都是湿的,你头发也是湿的?”说着她摸了摸我的头发,“呀,还在发烧!”
听到发烧这两个字,我突然想起来,艾滋病发病的症状就是发烧、虚弱、盗汗什么的,我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很烫,还有细密的汗珠,一瞬间我的头“轰”一声炸开了,完了,彻底完了,我的艾滋病只潜伏了四个月就发作了,我还有机会去墨尔本吗?如果去了他不见我怎么办,谁愿意倾听一个自甘堕落的艾滋病人诉说衷肠呢!
我头脑里一团糟,越想越难过,“哇……”的一声大声哭出来,秦羽岩看我这个样子吓坏了,“别哭,没事儿,赶紧起来去医院看看!”
我换了身干净衣服,秦羽岩拉着我往外走,我只觉头重脚轻,没走几步就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失去了知觉。
醒来后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身边坐着骆皓和秦羽岩。
“我给沈晨树打电话了,他今天会赶过来。”秦羽岩平静的对我说,“你昨晚是不是淋雨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这样折磨自己?”
“不能让沈晨树来,不行,我不能见他!”我哆嗦着说,“我要去澳洲,去墨尔本找路逸文!别让沈晨树过来!”
没想到秦羽岩“啪”的一巴掌打到我脸上,“你醒醒吧,苏帘西!路逸文不爱你,他身边女人多的是,根本轮不到你!你别再造孽了!”
我捂着发烫的脸不说话,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流下来。
“对不起。”骆皓愧疚的说,“我上次说那些话时以为你早把他忘了,没想到会刺激到你……”
“不怪你,是我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