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他说,我不相信爱情
放学后,我推着单车站在三高校门口,看到路逸文推着一辆摩托车走出来,酷酷的拽拽的,身旁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孩和他说说笑笑,还揪了揪他的脸蛋,好像很亲密的样子。那个女孩看起来很妩媚,漂亮的脸蛋,姣好的身材,一件哈韩长衫,黑色丝袜,还有长及膝盖的靴子。而我,是一个穿着米色休闲裤子和白球鞋的女孩,瘦瘦的身材,苍白的脸颊,碎碎的短发,一点也不妩媚,一点也不惊艳!
也许他带过很多女孩去那片山顶看向日葵,然后把手轻轻搭在她们腰间。
也许他送过很多女孩子芭比娃娃,顺便在娃娃的裙子里藏一封情书。
也许我只是众多暗恋他的女生中最平凡的一员,却注定不是他身旁的公主。
也许我只能这样,远远的,远远的看着他。
也许……
他骑着摩托车从我身边经过,他没有看见我。
后座上的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腰,微微晃动着小腿,在深秋的阳光下笑的花枝乱颤。
而我,却注定只能在路边悄悄绽放一小朵一小朵的蓓蕾,在他终于无视的走过时,碎一地伤心。
那天晚上的晚自习我也没去上,伤心失意的我在三高的校园里到处转悠。在他们学校的宣传栏上,我意外的发现了路逸文的名字,那是期中考试的排名,清清楚楚的写着:第一名,高一(三)班,路逸文,795分。
路逸文考全校第一?
这是我所没有想到的,看他天天沉迷网游,身边美女如云,我以为他的成绩充其量也就是个中等,没想到竟然考全校第一,怪不得女生都对他趋之若鹜!我看着那个排名榜,忽然很想去路逸文班里看看,他所处的环境是怎样的。
在教学楼转了一圈,我找到了高一(三)班的教室。
那时是晚自习前的吃饭时间,班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我回头看了看,走廊也没人,于是我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看来这个班里都是训练有素的学生,所有的书本都整整齐齐的码放在桌子上,路逸文个子高,应该坐在后排吧!我想。于是我在后面倒数第二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桌子上有本敞开的历史书,我扫了一眼,扉页上赫然写着两个大字:骆皓。
骆皓不是路逸文的同桌吗?我赶紧移到旁边的位置上,翻开一本书,果然是路逸文的!
我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哥伦布那样欣喜若狂,真是太巧了,竟然让我找到了他的座位!在他的书架上方,有一个作业本,我打开来看,发现是一个用来打草稿的本子,上面有他演算数学题的过程,有化学方程式和英语单词,还有他随笔写的小诗和涂鸦,其中有一页写着这么一句:向日葵?向日葵!旁边还画着一个拿手枪的小男孩,充满了童稚。
我如获至宝,趁着还没有人返回教室,欣喜若狂的拿起他的草稿本往外走去。
“诶,同学!”身后有人叫道。
什么?是喊我的吗?糟了!
我抓紧草稿本撒腿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的下了楼梯,然后又一口气跑出了三中的校门,惊魂未定的喘着粗气。
人生第一次做贼,我偷了一个破旧的草稿本。
回到家后,我终于决定不告诉他我就是苏怜惜。苏怜惜已经不存在了,那个做了亏心事的苏怜惜,那个弄瞎路逸文眼睛的苏怜惜,那个害死父亲的苏怜惜,那个被大家欺负的苏怜惜,那个被认为是命不好还会给别人带来厄运的苏怜惜,已经彻底的消失!我现在是苏帘西,一个新近出现在你生命里的女孩!
快要期末考试了,秦羽岩劝我把路逸文先放一放,不要老往三高跑了,一切等考完试再说。
彭小雷找到我,让我考完试去看他飙车,我拒绝了,他又补了一句,路逸文也去,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就像被下了蒙汗药似的不听使唤了,我说好好好,一定去。
我拉着江晓菲陪我去做头发,路逸文喜欢那些妩媚妖娆的女子,我要改变自己,以全新的形象站在他面前。
考完试的第二天下午,我坐在彭小雷的摩托车后面去了他们的比赛场地,那是一条荒凉的公路,路逸文已经早早等在那里,他穿着白色KAPPA羽绒服,在灰扑扑的天空下显得格外耀眼,站在他旁边的是同样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张咏婷,她的白就像一小片火焰灼伤了我的眼睛。
看着我从彭小雷的车上下来,路逸文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我的微笑僵在了嘴边。
骆皓举着一面小红旗,路逸文很酷的骑上了摩托车,彭小雷紧随其后,随着骆皓一声令下,两人同时发动引擎冲了出去,我又想起来路逸文的左眼有问题,暗自为他捏了把汗。
骆皓蹲在路边发短信,张咏婷把我叫到一边,冷笑着对我说:“路逸文是我的,你就老老实实做彭小雷的女朋友吧!”
“我不是彭小雷的女朋友!”我争辩道,即使我得不到路逸文,我也不能和彭小雷在一起,我根本不喜欢他,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为了能见到路逸文。
可是他知道吗?
“恐怕全世界只有你自己这么认为吧!我们三高的哪个不知道你天天跑到我们学校来找彭小雷,你装什么装啊!”
张咏婷轻蔑的朝我笑着,我愣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这是什么跟什么啊!我想说我是去看路逸文的,可是我怎么能对着他女朋友说这话呢。
我算彻底体会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半小时后公路上远远传来摩托车疾驰的声音,我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我希望第一个出现的是路逸文,我跳起来大声叫着“路逸文,加油!”
话一出口,张咏婷就狠狠瞪了我一眼,我于是只喊加油,不再叫路逸文的名字。
在我和张咏婷的叫喊声中,路逸文和彭小雷几乎同时出现,但最后关头路逸文加足马力第一个冲过终点线,路逸文赢了!
我激动的无以言表,刚想上去说句祝贺的话,张咏婷一下子扑到他怀里,撒娇道:“文文,你好棒哦!”
说着,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时彭小雷下车走到我身边,一把将我拥入怀中,我想反抗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眼睛瞬间就朦胧了,我拼命掐着自己的手指不让泪水泛滥成灾。
几乎就在彭小雷拥我入怀的同时,路逸文狠狠的搂住了张咏婷,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表情却无限温柔无限亲昵,我要疯了,他竟然当着我的面亲别的女孩!
我的指头快被我用指甲掐破了,忍耐,忍耐,再忍耐,即使是死,也不能让泪水流下来!
骆皓走过来说你们别顾着卿卿我我了,不是说了输了的人要请客么,彭小雷你可别忘了啊!
“那哪能啊,对吧马子。”说着彭小雷朝我挤了挤眼睛,我尴尬的挤出一丝苦笑,“啊,是。”
路逸文狠狠的把脸扭过去,我越看他越不对劲儿,仿佛在吃醋似的,可是张咏婷和他那般亲昵,他在跟谁赌气呢!
我们一群人涌进小肥羊吃火锅,菜还没上来,骆皓还在忙着发短信跟人聊天,嘴角不时露出一个微笑,彭小雷点了一支烟来抽,张咏婷坐在路逸文身边缠着他神神秘秘的不知说些什么,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我用余光偷偷扫了路逸文一眼,他的表情怪怪的很不自然,真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多啤酒,尤其是我,看着张咏婷跟路逸文亲热的样子,眼红的跟兔子似的,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喝到最后实在受不了啦跑到洗手间去猛吐不止。
吐完出来正好碰到路逸文,他抓住我的胳膊不由分说往楼梯口出去,下到一楼又走到外面。
“你一定不是苏怜惜。”他看着我说,“苏怜惜不会跟欺负她的彭小雷在一起!”
呵,原来他还在乎我是谁。
“要你管,找你的张咏婷去吧,你管我是谁!”
我的头晕的快站不住了,只好扶住路边的一棵树。冬天的风好冷啊,可是更冷的是我的心。
我的胃吐空了,心也空了,整个人像一片树叶无力的飘摇。
“你吃醋了?那为什么要和彭小雷在一起?”
我刚想解释,却听见一声尖叫,张咏婷跑过来拉住路逸文的手,“文文,你干什么啊?快进去,外面多冷!”
说着就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我无力的依偎着和我一样瘦弱的树,眼睁睁看着他被别人拖走。
他回头望了我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最终还是沉默。
吃晚饭后我们分道扬镳,他送张咏婷回去,彭小雷送我回家,还没到家门口我就把彭小雷打发走了,一个人瑟缩着肩膀往回走,边走边哭。
就算我说清了又怎样,他的身边永远站在别的女孩,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东西,说不清道不明。
高中第一个寒假被我过的郁闷至极,我白天把自己闷在家里,写作业写不进去,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平时背过千百遍的单词和公式都想不起来,我拿出画笔想画画,最终在宣纸上写满路逸文的名字,我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一遍遍回放着我第一次见他的情形,他的眼神是太阳系最大的黑洞,彻彻底底把我吸进去了。我又想起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的样子,心就忍不住滴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宣纸上晕染成一朵朵透明的花。
我买了几本安妮宝贝的小说,一遍遍的看着,一遍遍的流眼泪。
过年那天上午天气很好,我骑着单车到处瞎转,不知不觉又来到了采景华庭,我迫切的想见他一面,否则这个年我都没法过!
爱情原来是比毒药还伤人的东西,带来最美幻觉的同时,残忍的让一切幻灭。
我把车停在小区门口,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我的目光在每一个过往的人身上停留,没有,没有我要找的那个人。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去,我这才恍然,原来我竟然在这耗了一天,中午没吃饭也没感觉到饿。
就在我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辆宝马车从我身边经过,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男孩分明就是路逸文!
我浑身充满力气,加快速度冲了上去,但自行车哪里能跟宝马较劲,很快我就被甩的远远的,就在我几乎绝望的时候,那辆车拐了个弯,在前面一所酒店门口停了下来。看到希望的我又冲了过去,刚赶到酒店门口,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旋转门里。
他一定是跟家人一起来吃年夜饭的吧。
学生摸样的我被门童拦住,任凭我说尽好话他也不让我进去,万般无奈之下,我决定继续等下去。
反正已经等了一天,也不在乎这几个小时了。
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那几个小时的心情,巨大的孤独与绝望中带着一丝希望与憧憬,万家灯火的除夕之夜,大部分人都和家人一起围着饭桌吃团圆饭,只有我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灯火辉煌的酒店门口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的人。
当初父母是因为没有孩子才把孤苦无依的我领回家的,自从两年后他们奇迹般的生下弟弟时,我就知道,我已然不属于这个家了,那么我回不回去吃年夜饭又有什么关系呢。
夜晚十一点的时候,路逸文随着一帮人一起走出酒店,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的眼里充满了惊讶。同时我看见了站在他旁边笑颜如花的女孩,张咏婷。
她也看见了我,走过来揶揄道:“你这是干什么啊?你……不会是跟踪我们吧?”
我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没有。”我无力的争辩道,推起那辆停在名车中间的自行车狼狈而逃。
我一边哭一边飞奔,打开家门迎接我的是妈妈狠狠扇过来的巴掌。
“死妮子!跑哪去疯了?大过年的也不消停!”
我捂着发烫的脸颊哭着跑回房间。
十六岁的除夕之夜,我把自己关在房里,在漫天的烟花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泣不成声。
我找来和秦羽岩一起在精品店里买的许愿瓶,让眼泪一滴一滴的滴落在瓶底。
我要永远记住这一天,记住我为你流下的眼泪。
高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我对秦羽岩说,我再也不会去三高了,再也不会跟踪路逸文了,我们之间的一切已经在除夕之夜彻底了断。
江晓菲找到我,说她爱上了周翎飞。
周翎飞是一中最受女生欢迎的政治老师,一米八的身高,三十三岁依然英俊洒脱,浑身上下洋溢着熟男的深沉气息,迷惑了一高很多芳心萌动的小女生。他最经典的“名言”就是指着某女生脖子上佩戴的玉观音大叫一声:“愚昧、腐朽的福祖!”不知是哪里的方言才会将“佛祖”念为“福祖”,虽然“佛”字也念“仿佛”的“佛”。
从此,再看到哪位同学佩戴佛像一类的首饰,受过周翎飞“教化”过的同学都会大叫一声:“愚昧、腐朽的福祖!”
说起周翎飞,江晓菲那美丽的大眼睛里散发出的熠熠光芒,她说我喜欢他的清瘦,喜欢他修长的手指和寂寞的背影,喜欢他蹙眉的样子,喜欢他笑的样子,睁开眼睛就想看见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回旋着他的微笑,他笑过之后的落寞眼神。
她告诉我,她跑遍了所有周翎飞教过的班,打听他什么时候有课,每天下课她都第一个冲出去,守在周翎飞上课的教室门口只为了看他一眼。
因为周翎飞,她学会了抽烟。
因为周翎飞,她把政治课本快啃烂了,她要考第一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