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拜了红帮梁世昌为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吃喝嫖赌,他算是都挨进半个身子去了。
从帮外看帮内,通字辈大佬梁世昌威风凛凛的,其实颇有点外强中干,还要四处找生活,光靠一家戏院的保护费收入,不够自己开销的,还不要说手下的小弟。
去抢地盘?别逗了,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就不错了。
笑湖戈正是少年心性,和红帮一伙人混在一起,很快就把恩师陈老先生教给自己的做人道理忘得一干二净。
首先发生的严重问题,是经济危机。起先在恒源盛水果行规规矩矩的做事,省吃俭用,一个月拿几块大洋薪水,还能够添置些衣服鞋袜,把自己打扮得光光鲜鲜,整齐体面。
如今沉溺于吃喝嫖赌,而且迷恋日深,常时留连。那堪堪可数的几块钱,又怎么够用?
当年的笑湖戈,虽然有小白相人的气概,而且有股子江湖人的狠劲,却因为年岁尚小,面容清秀,还做不来当保镖,够不上保镖的台型。
跟着狠一点的大佬,抱台脚那一类的勾当,当然落不到他身上,因此白吃白拿钱,也就轮不到他了。
而当两手空空,赌瘾发作,奇痒难熬的时候,他比任何人更感到痛苦烦恼。
。。。。。。
“小虎,你又来了?哈哈,这次准备输多少啊?”一个四十几岁的汉子,看着笑湖戈又跑来了,不由笑嘻嘻地调侃他。
“这次老子是来翻本儿,大杀四方!”笑湖戈一副豪气地说。
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笑湖戈怀揣着王沪生给的五块大洋,又跑来了。
这一阵,笑湖戈天天跑来赌钱,早和赌场内外混得溜熟。
笑湖戈为人精明能干,又读过书,智商很高,但不知道为何于赌一道,毫无天赋和运气,经常是输得清洁溜溜。
。。。。。。
在赌国天海,笑湖戈喜欢的是麻将与挖花,麻将是种花国的国赌,黄浦滩上,连三尺童子也能上桌搓几圈,挖花是叶子戏的一种,也就是纸牌。
从事这两种赌博,不但需要金钱,尤其浪费时间。少年人体力强,精神旺,笑湖戈的赌兴又特别浓,一上桌子就不想下来,往往接连搓个三日两夜,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
于是,恒源盛水果果行便时常找不到笑湖戈的人,甚至于有时候,他会接连失踪三五天。
念在当年一道做过学徒,看在自己做过他师兄的分上,王国生隐忍不发,只是乘笑湖戈红肿双眼,呵欠连天的回来时,婉言向他规劝。
店子小,人手少,何况笑湖戈的跑街工作又很重要,他一连几天不来店,生意都停下来没有人做了。
“事体归事体,白相归白相。凡事总要有个限度。”王沪生有次实在忍不住了。
“......”笑湖戈没有啃气,但心里火苗开始上窜。
。。。。。。
旷工的次数与日俱增,王沪生的劝告便越来越多,话也越说越重,笑湖戈生来是个受不住闲话,服软不服硬的性格。王沪生如果对他动之以情,待之以礼,叫他赔出条性命来顾全友道,他也没啥言话讲。然而,倘若有朝一日,王沪生搭起老板架子,那他就万万不肯服了。
何况,他正为外面胡天海地的用度罗掘俱空,束手无策,心中的焦燥比王沪生更胜十倍,王沪生的晚娘面孔一摆出来,他便爽性心肠一硬,“横竖横,拆牛棚”了。
。。。。。。
后来,他开始挪用店里的款项,只要有钱过手,他便先拿去试试运道,赢了的话,公归公来私归私。输了呢,反正“有赌不为输”,又去挪一票来,希望再赢了时立刻弥补亏空。
于是乎,亏空越弄越大了。麻将和挖花输赢有限,不足以解决他的燃眉之急,他从麻将、挖花桌上急急地跑出来,要赢得多,必须从事另外一种迹近疯狂的赌博。
这种赌博是什么呢?对,笑湖戈决定,要去赌花会!
什么又叫花会呢?
在一片草莱、满目蓬蒿的江湾和南市一带,设有使天海人风靡了好几十年的花会赌场。花会是赌博的名目之一,由广东传来江南,而在天海附近最为流行。
通俗来讲,花会有点像现在彩票的简化版,赌客在36位花神中择其一,写好,附以赌注,投入一个大木柜里,等到大家押完了注,忽的炮竹喧天,震耳欲聋,台前坐的人把彩筒一抽,布卷徐徐散开。
布上所写的神名赫然出现,押中了的,照赌注赔二十八倍,这也就是说:押一元可获二十七元,押百元者足赢两千七百块。其余押不中的赌注,到由赌场老板统吃。
以一元博二十七,彩金不可谓不多,诱以大利,于是好赌之徒趋之如鹜。
笑湖戈麻将、挖花输红了眼,于是就把目光投向了花会,决定去干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