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惊，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回想片刻，凝神看向我，眼神真诚又复杂：“我每次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甚么问题？”
目若剪水，清亮而澄澈，他静静地看着我：“阿练，你还是瞧不见我么？”
我心如擂鼓，又惊又喜。原来他当真在意，而不是仅仅将我视作累赘与责任。
那热切又专注，深情而温柔的眼神，几乎使我坠溺。我面上一热，转眸欲避开，却瞥见了他背后那团团升起的水汽氤氲。
心绪当即逆转而下，凭空闲愁万种，随后便冰冷至极：眼下我还身负重任，五宝未齐，轮回阵未通，吉凶生死难料。他也还有姑逢山的众人需要庇护照料，若在此时坦白心意，只会让彼此陷入两难。
他的身体，恐怕受不住再次长期使用分魂术了。
念及此，我如同当头棒喝，只能默然。
“阿练，你直接告诉我吧，不要再含糊其辞，言辞闪烁。”他将我扳正，用手抬起我的下巴，直直地看向我：“你当真能瞧见我？”
我点点头，他似是不愿相信，将脸贴近，见我没有回避，沉静的眼神终于渐渐浮起了丝喜悦。
用手挡住那缓缓落下的唇，我避开他不解的眼神，垂眸看向那纤指顶端，已经斑驳的，许久未曾涂抹的指甲，轻声道：“我打算将纳水珠献给玉帝，你，可有异议？”
他摇头：“那本是归你所有。”
“娘亲赠与你，便是你的。”我缓缓抽出手指，又将身子坐正，看向角落中茂盛得不像话的青草：“你赠我冥许镯、留尘镜、头饰心莲、红衣美裙。为我采集神草，一路悉心照料。我很感激！”
“感激？”他似是未听懂，重复道：“除此以外呢？”
我再偏离了些，咬了咬嘴唇，摇头道：“沉香潭旁，我在梦中，依稀忆起阿爹曾将我许配给你。如今我有大事在身，此事一了，我便会回来，兑现承诺。”
“你会回来，是因为白异？”他温和的声音此时有些低沉，不断地发问。
我点点头：“你对我，对我阿爹阿娘，还有娘亲的恩德，我不会忘，也不敢忘。”
他似乎薄怒渐起，蓦地站起身，宽袍在我眼前划过。那袍袖上，有我总也忘不掉的绿底褐纹，如藤蔓，似人心，缕缕纠缠。
“你贵为昆仑宫少主，尽享荣华光耀，不必为报恩而作此承诺，白白搭上自己一生。”
我紧咬嘴唇，不发一言。
顿了片刻，他陡然转身，快走两步，站定在面前。抬头瞥了瞥他，竟见他满面怒容，似陌生人一般探究打量我。
原以为保持沉默，便能使他怒气渐消，未曾想竟弄巧成拙。
“你先前自青要回界，在归兮殿所言所为，莫非是虚情假意？”他站在我面前，疑惑中带着不甘心：“彼时你因为青冥，很是伤情，所以？”
“所以，长左呢？”我慌忙问道：“为甚么不见他？”
我无伤他之心，现下又不便解释太多，见其一时情绪万千，心思百转，唯恐他多心，便生生截住话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