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方小七又重新去了一趟御书房,从暗格中将百里君陌留下的东西取了回来。
说是去寻找提示,实际很多地方百里君陌已经将总体规划做好了,剩下的便只需要一个贯彻落实的过程。
比如百里君陌层在《国策》中提到过振兴大楚的三个步骤,第一步:大胆启用民间子弟,创建禁卫八军,鲸吞蚕食大司空方昭的军中势力,最终替代方昭远军作战。第二步、广开科举,招贤纳士,大量启用庶族子弟,削弱士族子弟势力,打破开朝以来‘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子’的固有惯例,各个击破氏族的文化垄断。第三步、兴修水利,休养生息。最后,军政一体,中央集权……等等,所有的长期目标都例举得非常明晰,剩下的便是如何组建一个高效运作的团队,将这份基业一一承建到位了。
之前百里君陌原本打算将这些事情徐徐图之,但自方昭刺杀方小七之事后百里君陌深受刺激,当下便选择了如此法子置之死地而后生。只是即便两个人亲密如斯,百里君陌走时也并未告诉她要做什么,去哪里。她只能凭自己的猜测,大体得出一个大致的方位,那便是经济富朔,气候宜人的江浙两省。
自前朝北人南迁,大量前朝贵族便在这两处地方蛰伏下来将这两个地方硬生生打造成了两个宗派林立,强者辈出的文教大省。这些自命清高的读书人向来与终生以抠脚丫子为乐的方昭尿不到一壶,是以在这些地方发展势力最是不容易被方昭发现。但相应的,百里君陌所要承担的风险也会大上很多,因为这些前朝贵族只是蛰伏可没有臣服,随时随地可能因为往日恩怨下死手,故百里君陌如今的处境恐怕比她在深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方小七思绪及此,不思念后悔是假的,当下合上卷轴来到窗边随手推开窗子,只见铅灰色的天空群星璀璨,一轮圆盘孤冷高悬。周围则有陆陆续续的孔明灯掠过宫墙,带着愿景,带着希望,带着人们所有求而不得的美好幻想,悠悠飞向一片苍茫。
原来不知不觉间已是农历中元节,怪不得平时热闹的外院此时一派寂静,想来大家都去外面放灯去了。
“陌儿,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珍重,长安!”
方小七双掌合十,长长的睫毛被薄雾打湿,如两片轻灵的羽扇轻轻合上。而另一边,远在千里的金陵,一个布衣素服的少年公子手捻青梅临江而立,轻轻一嗅笑容醉人:“青梅知我意,叶落满长安,小七,珍重!”
浅风吹动青叶,少年身形微动踏浪而去,留下一枝青梅带着淡淡清香在氤氲的夜色中轻轻摇摆。
“跟上!”
而在少年离开的同一时间,夜色中闪出一个身着紧身夜行服的蒙面少女,随着少女声音落下,人群中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瞬间倒转身形向着少年离开的地方紧追过去。
素衣少年原本神情闲适,蓦然只觉身后异动,当下飞身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借着柳荫向外望去。果然见到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在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而在壮汉的身后,一个窈窕秀气的身影若隐若现。
“哼,呆头鹅!”素衣少年冷哼,随手摘下两条垂柳往岸上的一排花灯上一扔,只听“砰”一声,花灯应声而倒,拥挤的河岸刹时人仰马翻。
“主子!”
壮汉们也顾不上追逐少年了,眼看蒙面少女即将被拥挤的人流卷进大火之中,当下便返回身去。然而也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素衣少年身形一动掠向人群,再回首时掌心已提了一团黑漆漆的身影。
“说吧,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一路从江北追着在下到金陵,是看上在下华茂春松的丰姿,还是举世无双的才华?或者兼而有之,想追到本公子的身心?”素衣少年浅笑,随手将一脸呆滞的少女放在河边巨大的柳树上,一手撑着树枝粗壮的枝干防止少女逃跑,另一只手则随意的握着半片柳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调侃,“若是前者,我许了,若是后者,我也准了,但要是后后者,不行,本公子已经有心上人啦,姑娘就是追着本公子到天上地下也不行!”
“……”
少女目瞪口呆,传闻中断案如神的金江府青天大老爷怎么这幅鬼样?怎么看都是二流子的样子,看来她的事情要解决还真是悬呢。
“姑娘为何不说话?”素衣少年皱眉,手指抚摸着下巴上的胡子百思不得其解。
“你点了我穴道,我怎么说话?”少女泄气的眨一下眼睛,愈发觉得前途无望。
好在素衣少年还有几分眼力见,一看少女不耐烦的样子,当下偏头往外面看去,只见混乱的江岸已在官兵的维护下恢复秩序,少女的手下也已经不见踪影,于是伸手解开少女穴道嬉皮笑脸道:“姑娘可别叫啊,这么高的地方,姑娘若是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把官兵招来,本公子可会控制不住送你独门秘籍剜心脚的哦!”
“知道啦!”少女大大的翻一个白眼,似是不习惯如此近距离的与少年接触,身子往后缩了缩才皱眉问道,“你就是金江县刚上任的小县令方孝棋?”
“如假包换!”素衣少年浅笑,“怎么,姑娘认识在下?”
“不认识你我找你作甚?!”少女啼笑皆非,这是甚么奇怪对话?这个方孝棋听说是因为一上任便破了几个离奇冤案被百姓封为金江府神断,可看眼前这个样子,何时神断的门槛这么低了?
“……”素衣少年方孝棋左右被揶了个不是,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当下手一摊顺势在树干上坐下,“那你说吧,找我何事?提前申明,除了公事其他非诚勿扰!”
“当然是公事!”少女也不矫情,抱臂在少年一侧一坐,将自己所求之事娓娓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