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起,方小七发现百里君陌那侧的被单湿了一片,当下脸就红了,连忙将之拆下来交给下人去洗。
早点时百里君陌借口练功不来吃,方小七一个人吃完一桌子的清粥小菜,边吃边忍不住笑。
中午的时候百里君陌说要在书房用功也不回来吃了,于是一大桌子好菜被方小七分给了外边站岗执勤的兵哥哥。
下午之时,闻人赋终于来到府上,得以见到这位让亲生老爹一想起来便挠头的方家七小姐。
小姐姐很漂亮!
小姐姐很灵动!
这是闻人赋对方小七的第一印象。虽然之前也见过方小七,但都是隔得远远的,这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才发现这姑娘看起来人畜无害,笑起来如沐春风,并没有传说中荡妇妖妃的那股子风尘味儿,反而从里到外都让人感觉温暖如春,倒也真是个妙人。
但温暖归温暖,事情还是要办的,闻人赋咳嗽两声,轻笑道:“近日大老爷偶感风寒,又听说小姐遇刺,心里很是悲伤牵挂呢!”
方小七闻言嗤笑:“我爹那个人,有那功夫悲伤,还不如跟小妾打情骂俏呢,闻人……那个什么?”
“闻人赋,字咏初。”
“闻人咏初,你有什么话便直截了当的说吧?不要拐弯抹脚!”
“……”闻人赋打了半天的机锋,就此卡在嗓子眼上,果然是一脉相传的父女,连说话的德行都一个样。但他总不能真的跟方小七说你爹要我来杀你了吧,当下苦笑道,“小姐不愧是大老爷的亲生女儿,还是你最了解大老爷。不过大老爷说了,你历京数日,甚是想念……”
方小七一个眼神飘来,满满都是“编,你继续编”的嘲讽
“……”
闻人赋编不下去,想了想换个话题道:“其实,在下这次是主动来看小姐的!”
“?”
方小七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闻人赋深吸一口气,表情沉痛:“家母六十有余,原本身强体健,可那日出去后,也不知怎么的便摔倒了,由此一病不起,脚腕上还起了个手腕大小的恶疮,大夫说,若不把那个脓疮去掉的话,怕是没几日好活了……”一面说着,以手拭泪,悲伤不能自已。
“看不出来咏初还是个孝子!”方小七面色哀婉,“既如此,咏初应该去医馆才是,为何在这儿流连?”
闻人赋愈发的难过:“小姐不知,母亲这病症,一般俗世中大夫是治不好的。在下听说,小姐小时候身体羸弱,体弱多病,后来是老爷把您送到九嶷山下的隐士高人那儿修行,因此身体才得以好转,不知小姐能否肯看在大老爷的份上,替在下引荐一下这位高人,也给家母留一条活路呢?”
闻人赋言辞恳切,情感真挚,若一般人,倒真的会被他忽悠过去了。
方小七轻笑,原来他的目的在此处,这是打探底细来了。当下小手一挥叫过身后的丫鬟如此这般吩咐几句,丫鬟连忙应下去。方小七这才转向闻人赋笑道:“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已经忘记了,什么九嶷山的高人,现在也已经没有一点印象,不过我倒有一副药,你回去后可抓给老夫人服用,虽不能根治,或可让老妇人的病痛减轻些!”语毕招手唤来仆俾,当堂写下一串药方交给闻人赋。
闻人赋接过药方,只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火狼骨,血竭子,当归,川穹,生地,独活。
他虽不懂药理,但也知道这几味药都是至刚至阳之物,谁会将他们放在一起服用,不死人才怪了!
“小姐这副药甚为刚烈,也不知家母能否胜得住!”闻人赋苦笑,显然是方小七看出了他的意图,故意悠着他玩呢。
但有总比没有好啊,此事好歹也是有个交代了,闻人赋吹干纸上的墨汁,将纸一折揣入怀中。正要起身告辞离去时,却见见之前离开的丫鬟捧着个锦盒匆匆跑了进来。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天!”方小七拿过锦盒,打开递给闻人赋:“这是药引子,先生可看好了,别到时候弄丢了,治不好人反而死人,那便得不偿失啦!”完了拍拍闻人赋肩膀,“回去告诉我爹,五月初五是他的生日,让他放宽心准备,我这边还要等着回去给他拜寿呢!”
语毕对着闻人赋一抱拳,转身飘然而去。
“小姐!”
闻人赋看着盒子中躺着的纯银手链,一时有些怔怔。
情况似乎不太对劲,火狼骨,血竭子,都属于北原,那么是说,北原的事情,她已经想起来了;当归,过几天便当归来;川穹,山穷水尽处;生地,偏僻陌生之地;独活,独自生活?连起来是:北原的事情我已经记起来了,过几天便回来找你,你已经山穷水尽了,还是赶紧去寻一偏僻陌生之地独自生活去吧……我去,这瓜娃子,还真想宰了他爹?
想想又觉不对,如果真想对方昭动手,应该不会送手链才是,那这是……闻人赋百思不得其解。
其实方小七的想法跟他理解的也八九不离十,只不过,生地独活的人是自己而已,所以才会将手链送出去,她很清楚,若太师府的人都在寻找手链,那么方昭肯定也是知道了消息的,之所以他按兵不动,怕是早已经知道手链在她手里,想等风头过去之后再找她索要。
好在手链里面的东西已经被取出来,如今方小七手上这东西少说百八十串,随手送一串出去也没有什么损失,不然还真是一件头痛的事呢。
“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吧!父亲……方昭!”方小七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的如沐春风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冰冷和肃杀。
若这一次方昭再向她出手,那么,这段亲情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送走了闻人赋,方小七便乔装打扮去书斋买了些医书,内容基本上是一些普及两性知识的书籍,比较适合现在对此事一窍不通的百里君陌。
晚上的时候方小七便亲自把这些书放到百里君陌桌上,然后找了个隐秘的角落藏好。
百里君陌回来时果然发现了桌上的书,当下便饶有兴趣的看了起来,看着看着,手便开始不规矩……
方小七趁着外面风大的时候无声离开。
风声吹动梧桐,再回头时,烛光映出百里君陌高挑的剪影,方小七蹲下身来,静静的数着落在池塘里边的水声,一滴,两滴,三滴,四滴……三千四百五十滴后,小楼里的灯终于熄了,她听见百里君陌拉开门对下人说:“去跟娘娘知会一声,说朕今夜看书累了,就宿在书房!”
方小七低下头,继续数水声。
雨打芭蕉,风吹梧桐……
原来,这便是寂寞。
我出现在你的世界里,参与你所有成长,但……与你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