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等待，对于三乖来说，和高考前没有什么区别。
十天的时间总算过去。但十天的时间，三乖总觉着是一个稍纵即逝的梦——她在等分数下来。虽然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再有三天，仅仅三天而已。六月二十号才是网上分数公开时间。但是这个等待，今天居然有点儿莫名其妙的烦？不过也谈不上烦。那么稍稍有点儿毛？更说不清楚。五百七十分左右，虽然只是高考结束时对过答案所得分数，而且也曾仔仔细细审核，没错，就在五百七十分左右，虽然心中没底儿，但是又不至于为分数多少而上心。
“今天六月十七号。六月十七号，十七号……”三乖在心中默默地念着，默默地重复着：“十七号。”也不对。十七号一个很普通的日子，没有什么可特别的。可心神不宁总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她甚至怀疑自己？明明自己是就是一个单纯的女孩，哭就是哭，笑就是笑，直来直去的性格!而且这个性格不容置疑!可现在这么没完没了的说不清楚又道不明白的坐立不安，根本根本就不是自己风格!再说，十天来自己又忙于打工从没有考虑分数怎么怎么。累？也谈不上。每天在人家店里看店很轻松。可是今天晚上到底要怎么了？
晚饭后的河边散步她懒得动。平时她不是这样的。只要爸爸起身换鞋开门，三乖就影子一样跟着，那样子又像是怕爸爸跑丢。而现在的爸爸已经在伸手开门。睡在沙发上的三乖仍是动也没动。
爸爸催促：“三乖，走哇！”三乖满脸的不悦，没有回答爸爸。
夏天的多浪河河边，空旷的广场上，汉族人和维族人在傍晚的空隙里，一窝蜂似的飞出来，汇聚于广场上休闲娱乐。跳舞已几乎是全民健身运动的一个追求。单人舞，双人舞，民族舞。
这个时候的河边，便是一天中最热闹的了。
是的，现在人流行跳舞。但是大献跳舞不是为了赶时兴。他的二型糖尿病不容他半点偷懒。如果哪一天，他好好地跳上几曲舞，他的血糖就会下去，而且也一身轻松。如果哪一天不跳，那么，那一天血糖准高不下。
小云从来不跳舞，她来河边纯粹是饭后百步跑的习惯。
慢悠悠地在河边溜达一圈，欣赏欣赏阿克苏夜晚的风景，然后一个人再默默地走回，这是她的生活规律。
今天忘带手机。
半途中三乖急匆匆跑过来。和妈妈打个照面。三乖神色慌张地举着手中的手机，走到跟前就急促地说道：“妈咪，出事了，出大事了！”
小云笑了笑说：“娃儿不急，什么事儿？”
三乖上气不接下气：“妈咪，工地里打来电话，说棉花被冰雹全砸光了。”
晴天一个霹雳。小云慌里接过手机就打电话。
电话里的回话是真的。
快二十年了，从没有过冰雹灾的。
团场条件好。而且团场一直是大戈壁的前沿阵地。年年的冰雹都被团场的火炮通通拦截在团场之外。可是为什么今年就偏偏这个样子呢？
唉！这些年一直庆幸工地有团场这个大屏障……
打电话给大献，大献没有接。小云和三乖只好追过去。
喧闹的音响已经让所有跳舞者陶醉其中。但是，大献看见了小云在招手。
一路叹息又一路无语……
沉默之后，大献鼓足勇气打电话：“大老板，你知道的，十五年的保险，年年在棉花中已经扣除。现在棉花被冰雹砸没了，到底要怎么办？”
大老板的回答，还是让人感觉吃了定心丸。这么多年，地里人年年被扣保险费。可大老板的管家吐露说，一万多亩地，大老板每年上交的保险费也仅仅只有五千亩。不过，今年冰雹灾地是三千亩，等于说，只要不超过五千亩，大献还可能在大老板这里得到一些保险金。不管怎么说，明天必须下工地。
杀人不过头点地。地里惨不忍睹很狼藉。不难想象疯狂的肆虐者冰雹几乎把棉花苗全部撕吃而一点不剩的全过程。地里除了一汪汪的水潭什么都没有。
面对残酷的事实，一个人立在地头上的小云，根本控制不住情绪的闸门，她哭了……再怎么刚强的人，这一刻，脆弱了。看着一塌糊涂的地，人哭的又一塌糊涂。
六神无主的小云只能去找大老板。
大老板安置了明天计划：“你们家棉花全军覆没，按理赔是六百元一亩，一共十二万，差不多也够生产资料和犁地耙地钱。”其实，保险公司给全军覆没的定价是每亩地七百五。如果能赔，他也从中捞上每亩地一百五十元。他安慰小云，稍安勿躁。
第二天早上，天麻麻亮，小云站地头整整等了一中午，没人。
午饭后，稍稍午休的小云又下地了。太阳落山时，她仍在地头张望……
第三天早上，小云早早坐在了大老板的家里。
屋子里除了他的老姐姐外，没有其他人。
小云知道，自己被忽悠了。不过，小云没有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只是和这个不曾谋面的大姐姐闲聊着。
本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话没有说上几句，泪水儿珠子一样哗哗地落个不停。甚至几乎说不成话。
大姐姐和小云一样，虽然只是拉拉家常，可是小云掉眼泪，她跟着小云一起落眼泪。小云忍不住眼泪就索性开闸门泄洪，但是她始终不哭出声……
两个女人就这么说着话。有时候为了礼貌，小云甚至强装笑容但手抹眼泪忙个不停。
不觉间，已经是中午时分。
不是小云不懂规矩非要在人家屋里赖着不走，难得一次，她实在是想要回自己没有结完的账。所以就继续含着眼泪微笑问：“大姐姐，既然大老板去县城了，可是你侄子你再催一催，我都坐了这大半天了，也该起床了。看看我去年的账能不能给我？”
大姐姐抬头看了看太阳：“是该起床了，我去瞧瞧去。”
大姐姐很快又过来了。她很遗憾说：“娃娃们总是瞌睡多，不过这次起床了。他让我告诉你，过些日子，连棉花补贴钱一起给你们打卡上。”
小云很想说：“冰雹砸了就不说了，16年的账还有几千块，17年的账还有几万块，这些钱我真的是拿回去救命的。”可是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退出他们那写着“厚德载物”的大院子，小云想对天呐喊：“厚德何在？”可是，她没有。她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和他去论理，那么别看自己的地已经由村委会管理，照样也会被夺走。
虽然现在到处在打黑，可是小云始终没勇气，如果走评理之路，她怕不容易。首先是他这么多年给结账，都是他自己的账本为凭据。他从没有给签过任何的字据。
失魂落魄最恰当……
走回家之时，三乖的高考分数网上已经公布了：的的确确572分。三乖眼睛很敏锐。
失落又被喜悦所更替。一忧一喜晚安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