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置好这一切,我就表面云淡风轻,内心万马奔腾地带着绣儿去了前厅,刚到那儿没多久,轻寒他们就来了。
温如玉父母双亡,没有高堂,按着规矩,拜天地时,三拜应该是“一拜天地,二拜君主,夫妻对拜”,我作为皇后,理所当然地坐了上位,等着温如玉和范长安向我跪拜。
花轿很快就到了,南楚的风俗与东黎不同,温如玉不需要到王府门口迎接新娘下轿,新娘是由喜娘搀扶进来,进了花堂再将大红绸花交给新郎,两人各执一端,开始拜堂行礼。
新娘进门的消息一趟又一趟地传来,我们这边可以很清楚地掌握新娘目前的准确位置。算计着距离差不多了,我就吩咐绣儿去将那二十七位假新娘带过来。
假新娘来时,都是穿着大红嫁衣,手里拿着盖头,一个二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出场就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那边厢袅袅而来的真新娘反倒没几个人在意了。
“时辰到了,还不快去!”我笑着吩咐一声,二十七个假新娘一拥而上,将范长安围了起来,把喜娘挤出去,盖头一蒙,三冲两挤一转悠,一眨眼功夫,就完全分不清谁是谁了。
温如玉顿时傻眼了,满堂宾客也傻眼了,就连轻寒,都张大了嘴巴,指着那一大堆身形几无二致的新娘子,好气又好笑地问道:“华儿,你……这就是你要送给如玉和长安的厚礼?”
我点点头,笑得跟朵迎霜怒放的菊花似的:“是啊!范聪曾经说过,他有一妻十二妾,闺女生了二十八个,既然他想要二十八个闺女,那我就白送他二十七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
“皇后娘娘,您……这……”温如玉整张脸直抽抽,双手虚张,比轻寒还要无奈。
我笑眯眯地看着闹哄哄的众人,恩威并重地说:“本宫带来的这二十七位美人,个个都有十分的颜色,在场诸位方才也都见过了。今日是如玉与长安的大喜之日,一人喜不如众人喜,本宫在此承诺,在场年纪不超过三十岁的文武官员、世家子弟、禁军侍卫,有意者皆可参与抢亲,抢着谁,当场就能将美人儿带回家去,为妻为妾,为奴为婢,端看各自的缘法。”
人群顿时沸腾了,有人大声问道:“敢问皇后娘娘,倘若我等抢着了范小姐,又该如何?”
温如玉顿时怒了,脸一沉,厉声叱道:“你敢!”随即转脸向着我,横眉冷目地说,“皇后娘娘与臣民同乐,是娘娘天恩浩荡,只是微臣与长安……”
我一抬手,制止了温如玉的责问,端庄地笑道:“范小姐是玉王爷的爱妻,谁若是抢着了,不但要还给玉王爷,还要罚酒十杯,拿出一件心爱之物,送给范小姐做新婚贺礼。”
温如玉的脸色仍是黑如锅底,对于我这个与民同乐的法子,他很明显已经出离愤怒了。
但我是谁呀?我可是他的主子的主子!
我挽住轻寒的手,眨巴着眼睛扮可爱:“轻寒,你猜如玉能不能一下子就从二十八个一模一样的新娘子里头找出小饭桶?”
轻寒微微皱眉,但我用乞求的眼神看着他,他根本不可能拒绝,于是只好转脸冲温如玉低声说道:“如玉啊,华儿的性子你再清楚不过了,你与长安可都是开罪过她的人,这要是不让她出了这口气,别说你与长安,就连朕的日子都不好过。左右无伤大雅,你就顺着她吧!”
温如玉满眼“昏君你居然这么纵容这个妖妃”的神色,见轻寒不理他,只好蹭到我面前,一揖到地,垮着脸赔罪:“皇后娘娘大人有大量,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小人给您磕头了!”
温如玉说着,居然真的屈了膝。我笑眯眯地看着他跪地磕头,等到他砰砰砰地磕了三个扎扎实实的响头,才慢条斯理地说:“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儿上,本宫允许你先选新娘子,不过只有三个数的时间。本宫数到三,其他人就可以开始啦!”
温如玉闻言,顿时变了脸,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几乎是直接跳起来的,“嗖”的一声就冲进了新娘群中。
我双掌一拍,新娘子们就开始乱挤乱窜,因为是蒙着盖头的,这么一乱起来,温如玉都快被人群淹没了。
小饭桶今天是新嫁娘,那是万万不能说话的,否则不吉利。也正因为有这种礼节拘着,否则她一开口,我这出戏就唱不下去了。
我乐颠颠地站在廊下看好戏,院子里已经乱成一团了。所有的新娘子都闭紧了嘴巴不出声,只有温如玉急得跟火烧屁股似的,一个一个地掀盖头,但是他刚掀开一个,看清楚是谁,把人推开了,那人就立刻将盖头蒙起来,再次挤了进去。
“三!”我大喝一声,“快抢啊!大家快去抢啊!晚了就没有啦!”
这种闹剧谁见过?即便不冲着美人,光是凑热闹,都有很多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大家都在等着我数数,我一说出“三”字,反应快的立即就冲上去了,反应慢的,经我一提醒,也纷纷涌了过去。
“韶华你耍赖!你没数一二!”温如玉的尖叫声传来,竟连君臣之礼都顾不得了,直接大声叫我的名字。
我虽然看不清温如玉在哪儿,但是想着他这会儿定然是气得跳脚,我心里那个乐啊!简直比一口气喝了十八碗六月春华羹还舒坦!
很多人都是抢到新娘子就直接拉着走了,有些头脑比较清醒的,还知道带着人上我这儿来谢恩。我端着皇后的架子,淡笑着点头,随意说几句场面话,就放人走了。
梅花谷的人一早就混进来了,我下令抢新娘的时候,他们最先冲出来,抢到琼姿和小叶,直接拉着人就跑了。因着我先前说过,抢到美人可以当场带走,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温府。
当真有不开眼的,抢到了小饭桶,温如玉黑着脸将小饭桶拉过来,我乐得直抽抽,捂着肚子看着温如玉两眼喷火、却又无可奈何的怂样儿,端坐在上位接受俩人的叩拜。
三拜完毕,送入洞房。
温如玉与小饭桶一道进了新房,等会儿温如玉还要出来敬酒。有了刚才那一出,温如玉一定会过来灌我酒。轻寒知道我有孕在身,不能饮酒,他一定会替我挡。
果然如我所料,温如玉很快就出来了,放下满堂贺客不理,径直朝我走了过来。我连忙往轻寒身后一躲,捂着嘴偷笑,由着他们哥儿俩对上。
都是为了各自的媳妇而战,两个男人分外卖力。我待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去洞房那边捣乱,告了辞。轻寒喝得正起劲,也没多想,只吩咐了绣儿照顾好我。
一路兜兜转转,绕到后院,在假山前停住。没撑几个眨眼的功夫,红绡就现身了。绣儿刚说了一句“娘娘不是要去新房么?新房在那边”,就翻着白眼瘫软在地。
我脱下长长的曳地凤裙,将绣儿的衣衫扒下来穿上,红绡将绣儿藏进假山旁的灌木丛中,带着我翻墙而出。
出了温府,小心地避开侍卫,慢慢溜出去,拐过一条街,就见夜雪在街角等着,牵了两匹马,一见到我,二话不说将我抱到马上,红绡上了另一匹马,三人两马,飞速离去。
马蹄上包了布,走的又是小路,没惊动任何人。我们一刻不停地赶往护城河,这时,天色已经全黑了。
护城河是个很神奇的地方,好像每一个繁华的城市都有那么一条护城河,护城河上,总少不了喜欢吟风弄月、附庸风雅的文人,坐着各式各样的大船、小船、花船,做一些跟风雅不沾边的事情。
我们上了一条小船,漂到河对岸,上岸之后,就见岸边停着一辆宽大的马车,后头跟着好几匹马。
一上车,就见小叶和琼姿已经在马车里坐着了,我刚坐稳,马车立即驶动,又快又稳。
“我的天!好刺激!好惊险!”琼姿手拍胸口大喘气,小脸红扑扑的,也不知是胭脂擦多了,还是兴奋过头了。
“好好玩!姐姐,真好玩!”小叶抓着我的胳膊,兴奋地直摇晃。
我掰开小叶的手,龇牙咧嘴地说:“啧啧,看不出来嘛,身板不大,力气却不小,放开啦!会痛!”
“终于要回去了!我好想母后,好想皇兄啊!”琼姿身子一歪,倒在我身上,捧着脸颊开始装可爱,“都一年半了,母后和皇兄一定很想我。”
成功出逃,我的心情原本是同她们一般雀跃的,可一听到琼姿说起老祖宗和黎铮,我心里顿时如同被泼了一大盆冰水,所有的欢喜都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