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千肆一直没说什么。
到了顾老太门口,他才道:“到了。”
顾千木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却说不出来。
而后,两人一同请了顾老太下楼。
彼时饭菜已经被端到了桌子上,满桌子的美味佳肴。云鹿和西恩坐在林素芝的右手边第二个位置和第三个位置,中间有个空位,很明显是给某个人留的。
顾千肆自然而然地坐到了那里。
顾家人鲜少一起来的如此齐全的吃饭,上一次大约已经是很多年前了。
此情此景,饶是顾北淮都有些感慨。
他给顾千肆和顾千木都倒了酒,道:“来,咱们父子三人喝一杯!”
可是还没等顾千木拿起酒杯,顾千肆便淡淡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很明显的,他兴致不高。
顾北淮素来也是个暴脾气,当即脸色暗了暗,正想要发火,林素芝便看了他一眼,把他的脾气按了回去。
在这个场合,她实在是不想让两个人吵架。
云鹿也赶忙给顾千肆夹了菜,放在他眼前的盘子中,道:“这道菜还不错,冰凉凉的,你尝尝。”
这是在嫌弃他火大?
顾千肆偷偷在桌子下面撞了一下她的脚,然后才懒洋洋地夹了菜,放入口中。
这是一块萝卜丝,清脆可口,酸酸辣辣的。勉强还算入得了口。
而云鹿被他撞了一下,深感气愤,偷偷瞪了他一眼,将左手放在桌子下面,不服输地掐了一下他的腰。
顾千肆毫无准备,轻轻“嘶”了一声。
“你虐夫啊!”他低头,压低声音。
云鹿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汤,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顾老太注意到这点,笑嘻嘻道:“看着你们小两口关系越来越好,我这老太婆才算是放心喽!”
“只不过……你们什么时候要是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我就更高兴了!”
云鹿听见这一句,在顾北淮和顾千木面前,觉得有些尴尬,于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也就只是笑了笑搪塞过去了,不管真的生孩子还是怎么,总不能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这些呀!
岂料顾千肆却忽然抓住她在桌下的那只手,无比认真道:“祖母放心,孙儿会努力的。”
云鹿:“……”
有些羞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就装作什么都没听见一般,继续喝着自己的汤。
话说面前这道豆腐鱼汤是不错。
顾老太又笑道:“咱们一家人就像这样,和和美美的最好了。前几天北淮还跟我说,要带我一起去美国。我当时听了就不高兴了,我这一大把年纪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难不成死还要死在外国?我啊,就哪儿都不去,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家好!”
话音落下,桌上的人表情却都变了。
首先是云鹿惊愕道:“去美国?”
顾老太这时还没注意到别人的不对劲,便道:“是啊,千木说在美国那边已经联系好了,要接我和你父亲母亲一同去养老。把美国夸得跟朵花一般……”
“母亲!”林素芝打断了她。
“母亲为何不让祖母说下去?”顾千肆忽而沉声,“怕暴露了,你们一家人计划好离开,却最后一个才告诉我的事情吗?”
“不是……书霈你误会了!”林素芝急忙道:“我们今日就是想要通知你一声的,不是母亲提前说出来我也会告诉你。”
顾千肆冷冷一笑:“所以我还是最后一个不是么?”
顾北淮皱了皱眉:“你非要揪着这点吗?一开始我们也是在确定船票和合适的离开日期,加上你祖母一直不愿意离开,我们想一切都商量好了再通知你而已!”
“好一个商量好……你们的商量。就是一直将我排除在外面,就是从未想过要带我一起离开是吗?”
林素芝怔然:“我们以为……你是不会愿意离开的。”
顾千肆嘲讽一笑:“好一个以为。”
“你们让我来时,说是千木快要离开了。所以,现在看来表面上是为千木践行,实际上是在为父亲母亲一起践行是吗?”他有些自嘲地笑了,“果然,我一直是被排除在外的。”
他顿了顿,冷冷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假惺惺地来找我?你们已经决定好了,那就离开吧。反正从小到大,无论家中什么事,是否关于我,都未曾征求我的意见,这次也一样可以不征求的。”
林素芝眼底含泪:“不是的,书霈……”
“母亲不必再多说,儿子都明白。如今国内情势越来越不好,你们避去美国挺好的。”顾千肆面色冷然,一手牵住云鹿,一手将西恩抱在了怀里。
“只是儿子军务繁忙,大概也没什么时间去送送父母了。”
这时,云鹿很明显的看见他的喉结滚了滚。
“告辞。”他说。
随即牵着她的手,离开了督军府。
一路上,顾千肆都在沉默。
云鹿也不敢说话,偶尔侧眸看他,也是小心翼翼。
他和他父母之间的事情,她并不清楚。但只从顾千肆先前跟她说的寥寥数语和今日所见来推断,他们之间已经产生了隔阂。
至于是因为误会还是什么,就不好说了……
到了鹿苑,云鹿让碎荷将西恩带去睡觉,自己去洗漱完,回房间才看见顾千肆一个人站在窗口。
他面前有烟雾,靠在墙壁上,背对着她。
云鹿轻轻咳了一声。
顾千肆的身影一顿,将烟掐灭,扔到了垃圾桶中。
转过身来,低着眸,“抱歉。”
云鹿走过去,牵住他的手,靠在他怀里,一言不发。
他一怔,低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你别动。”云鹿说:“我想听听你在想些什么,这样我就不用因为你不高兴而愁眉苦脸,想破头都想不到怎么让你高兴的办法了。”
“……”男人将她抱得更紧,下巴抵在她额头,叹了口气:“可是那故事很无聊的,你要听?”
云鹿积极点头:“当然!”
他便将她抱起,放在了窗台,自己也坐在她身边。
“你可知我今天为什么动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