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一个没站稳,“哧溜”就从巨石上滑了下来。
“咋回事?”他惊惶地抱住脑袋,“我咋看着,天上往下掉陨石了?”
没人理会他,包括洛一凡在内,所有人都瞪爆了眼睛盯住了下方场中那具被钉死的尸体。
“不是陨石……”洛一凡轻声念叨,“那是……枪?”
一柄通体乌黑的长枪斜插在那死不瞑目的蛮人脑袋里,枪尖没入地面足有七分,露出的方寸在月光下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
长枪自天而降,必然是被人投掷过来的,那么枪的主人此刻应该就在……
蛮人们鼓噪起来。
祭坛处在月牙的一端,来者便从月牙腹地那边缓行接近。他那漆黑的衣衫像是斗篷与风衣的结合体,将他的整张面孔掩蔽在兜帽之下。这样的装扮让洛一凡想起前世玩过的《刺客信条》。那长衣腰间似乎开了两个口袋,此刻他便将双手隐藏其间。他走得不快不慢,极有规律。
罗曼嘴角一咧:“……这货可真够能装的!”
“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蛮人吧?”洛一凡轻声道,“多个人多一分力气,我们要不要下去帮忙?”
罗曼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说得是,这家伙也算有些胆气,要被蛮人打死可就难看了。咳,都怪他刚才那一下,把老子热血豪情都给堵回去了!再来一次再来一次……兄弟们咱先说好哈,谁要是不幸那啥了,到了下面可不准跟灵歌先知告我的黑状!”
洛一凡眼看着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拄着长剑再度攀上那块巨石,高举拳头正要呐喊,却有人先他一步开口了——
“世间万物,皆有其道。狼食野兔,是一道;兔食青草,是一道;兔鼠相竞,是一道;兔死归尘,是一道……兔生于世,道在自然。而人非野兽,人间大道,其名为正。正人行事,必得天助;恶欲猖狂,必遭天诛。故人世物欲横流而正义不息,此人间至理也。”
那嗓音沉静有力,是名男性,岁数感觉和洛一凡他们差不多。这声音不大,却不知说话者是否用了什么技巧,让它随风在山间扩散,每个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罗曼尴尬地放下拳头。
洛一凡望着那个黑衣的人影,喃喃道:
“你们异世界——哦不艾因普洛王国的武人,讲话都这么有个性的吗?”
“别把他跟我们混为一谈!”罗曼慌乱地说道,“这种羞人的话我从十岁起就不会再说了!”
唔……正义啊。
不知为何,洛一凡倒对那个黑衣人产生了些许好感。
正义这件事,许多人小的时候都把它当作理所当然,长大以后却都不记得了。
不管这个人说话是真心还是单纯为搏眼球,单是能把“正义”两个字讲得如此大方磊落,就足够洛一凡对他另眼相看的。
蛮人们显然听不懂这人到底在讲些什么,他们愤怒地嚎叫着将黑衣男子包围起来。而黑衣人并未慌乱,甚至连个戒备姿态都没有做出,只是继续迈着他的步子。
“……哦,问某是何人?”
他的声音再度伴风而来,似是在回答蛮人的喝问。
他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身环视四方。他的笑声开怀,那是一种桀骜狂放的笑,是一种睥睨天下的笑——
“问得好!某乃正道代行人,为斩尽天下奸恶而生!现在某来发问,汝等当下所行,是人间正道否?亦或是——不义之举?”
除了小剑圣希维之外,洛一凡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自信而高傲的人。
“老大!”毛孩嚷道,“咱们再不下去他们就要开打了!”
“那就走!”罗曼气急败坏地吼叫道,“兄弟们跟我——哎呀算了,各人顾好自己吧!”
伴随着这句完全没有力量感的口号,运输班诸人呐喊着从山道上翻了下来。村民的视线、蛮人的视线都转移到了这群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上,那黑衣男子却是微微点头,像是对他们这番举动表示赞赏。
当然,谁都没有注意到这细微的小动作。倒是有一个蛮人大叫着抡起粗大结实的木棍,从后方向那黑衣人发起了力可碎石的沉重一击!
“小心!”
不少老兵高声大叫,但这时提醒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那黑衣人斗篷下的头颅就要如同西瓜般血肉飞溅,他却不慌不忙地动作起来。既未格挡,也不闪避,只是微微转身,以右臂手肘直接迎向了袭来的猛力一击。伴随着一声脆响,弹回的木棍与蛮人的脑袋在瞬间炸裂开来!
洛一凡在从山上冲下来的半途中硬生生刹住了脚步。身旁的罗曼使劲揉揉眼睛,连声问道:
“怎么回事?刚才那是啥?还有人在暗处偷袭吗?”
没有人回答他。
那黑衣人的笑声又在风中传扬开来——
“如此,也好。这答案非某所喜,却正是某当下所求!”
话音落地的刹那,衣袂飞扬,那男子用自己的双拳两脚向周围的蛮人们发动了暴风骤雨般的攻击!
血雾在空中一蓬蓬爆散,遮蔽了所有人的视线。洛一凡根本看不清那里发生了什么,只是惨叫声接二连三,不时有些怪异的物体从雾中滚落出来,仔细看去,却多是蛮人的头颅或残肢。仅仅不到二十秒的工夫,那血色的雾气便安静地散去,再无一丝声响传出。方才包围在他身周的十多个蛮人,居然没有一人还能留得全尸!
黑衣人左手石斧右手石矛,都是刚刚从杀掉的蛮人手中抢过来的,早已被染得鲜血淋漓。
但这绝非结束!
石斧飞转着砍进一名呆滞的蛮人脑壳,一旁的蛮人还来不及惊讶,整具躯体就被石矛尖刃自胯间到头顶一分为二!
黑衣人随手丢弃了那已然脏污的石矛,在蛮人被劈成两半的身体还未倒下之前便夺来了他的木棍,径直捅进了面前蛮人的嘴巴里,立时扎了个通透!
他就这样边杀边夺,连一丁点喘息的机会都没给蛮人留下。银月之下,黑色的衣角有如狂卷的旋风,扫到哪里都会收割掉一片生命。蛮人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慌乱,再到最后的惊恐……他们有些人还在试图进行无用的反抗,却连黑衣人的衣袍都触碰不到;有些人转身欲逃,但谁能快得过这一道索命之风?
也许是杀得厌了,黑衣人一个翻身跃过数丈,随手拔起之前插入地面的长枪。旁边几个来不及逃走的蛮人心有灵犀般同时动手,想要趁他没能拿稳武器之前给予重创。但弧光闪过,五只头颅伴随着他们被看成两段的武器飞向上空,而后才是鲜血喷溅的恐怖一幕。
枪尖在月下舞动着银芒,宛如死神的使者向天地众生投以冷漠的目光。
“我的妈!”罗曼在奔跑中看到那五具尸体喷洒着赤色的液体倒地,口中颤颤出声,“这他娘的……他娘的……真特么的壮观!”
最后一声呼啸。墨杆长枪再度飞射而出,将一名想要偷偷溜走的蛮人钉杀在一棵树上。
此时跑在最前面的一名老兵才刚刚踏上小村的地面。
一分半,六十余名蛮人,不剩一个活口。
不管是运输班还是那些村民全都屏住了呼吸,连刚刚还在嚎啕的孩子都已停止了哭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那黑衣男子的身上。
这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