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萧逸竹狠狠打了几个喷嚏,揉揉鼻子,擤擤鼻涕,郁闷道:“是谁这么想我呢?”
卫檀奴躺在萧逸竹身后的背篓里,优哉游哉地晃荡着腿,道:“能有谁,肯定是你的那些新老对头了。你说说你这个人,怎么走到哪里都会拉仇恨呢?”
萧逸竹叹口气,道:“我就是这么个倒霉蛋,卫前辈确定还要跟着我吗?”
卫檀奴尖声笑道:“你倒霉,我奇丑,咱们两个天残地缺的放到一起,没准儿就转了运了呢。”
“我把那一千两银票都给您,如何?”萧逸竹是个散淡惯了的人,身边总跟着个貌似地狱使者的“老前辈”,那种感觉着实不大好。
“嘿嘿,银子都给我当然成,不过,就算都给了我,我老卫也得跟着你。”卫檀奴咧着嘴笑道
“那我还是自己留着好了。”萧逸竹晃晃头。离开紫薇山庄后,萧逸竹背着卫檀奴转而向东南方走着,不疾不徐,看似漫无目的,实则胸中自有丘壑。卫檀奴问他打算去哪儿,萧逸竹只推说,自己一个长辈住在这附近,眼看八月节快到了,他得去长辈家里瞧瞧去。但再问他是什么长辈,住在哪一州哪一府,他却又是闭口不谈。
找不到聊天的好伙伴,卫檀奴不免心中郁闷,遂又旧话重提:“我说,咱们可是有言在先的,不管你去哪儿,都得带着我,还得给我讲故事解闷,你可不许反悔哟!”
萧逸竹闷闷的“唔”了一声,又不再言语了。
卫檀奴只好长叹一声:“我怎么找到你这个闷葫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大摇大摆地行进在浮阳城的大街上。浮阳城中依然到处可见萧逸竹和唐薇的通缉画像,不过对于萧逸竹和卫檀奴来说,这些画像毫无威慑力。首先,历经风吹雨打,这些画像大多已经破败不堪,几乎看不出原形;其次呢,萧逸竹和卫檀奴也是艺高人胆大,又不用顾忌其他人的安危,即使被发现了又如何,他们完全有信心在捕快们的眼皮子底下从从容容地撤离。
于是乎他们沐浴在雨后的秋日暖阳中,悠然前行,甚至还大摇大摆地走进银号,兑换了些银子。路人见到萧逸竹也还罢了,但凡见到他身后的卫檀奴,莫不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想不到,老夫多年后重新出世,回头率依然如此之高!”卫檀奴倒是看得开。
萧逸竹苦笑一声,无话可说。
卫檀奴倒也不奢求他有所对答,只颐指气使道:“嗳,老夫饿了,找地儿吃点饭吧。先说好啊,不吃你的硬干粮,得找个好点儿的地方,下馆子!”
“好啊,我也有点饿了呢。”萧逸竹摸摸腰间鼓鼓囊囊的钱袋,叹口气道:“忙了几天,是得好好犒劳犒劳自己了。”他四处张望一下,用手一指右前方:“那儿有个馄饨摊子,闻起来很香,应该是骨头老汤,咱们热热乎乎,软软和和的吃馄饨喝汤,怎样?”
“不行!”卫檀奴恨铁不成钢道:“亏你小子还做过武林盟主,怎么连吃喝都不懂?我不管,几十年了,老夫又能够坐在太阳底下吃饭,今天必须得好好庆祝庆祝。”
萧逸竹无奈,只好一路走下去,直到看见一家门楣高大,人来人往的酒楼,才得到卫檀奴的首肯:“就这儿吧。”
萧逸竹眯着眼睛瞧瞧酒楼招牌,笑道:“全世界的酒楼都叫‘太白楼’,若是日后有人真的叫太白了,不知会怎么看这件事?”
“你这纯属咸吃萝卜淡操心,管人家叫太白还是太黑,有酒有肉就好。”卫檀奴一哂。
“要是我开酒楼,绝不会起这种烂俗的名字。”萧逸竹道。
“你会起什么名字?说来听听。”
“笑八方。怎么样?”
“嗯,不错。”卫檀奴捋捋没几根的胡子,道:“开酒楼嘛,就得笑迎八方客。”
“不,”萧逸竹摇摇头,道:“笑八方,乃是傲立天地之央,笑看古今六合八荒之意。”
卫檀奴一愣,复又拍腿大笑:“哈哈哈,存这等心思,你开酒楼不赔掉裤子才叫怪!”
二人说笑着进门,那太白酒楼眼尖的小二一眼打量过来,见二人穿的破烂腌臜,其中一个似乎还是残疾,窝在背篓里走不了路,遂已心中有数,走过来热情却不甚殷勤地打着招呼:“二位,吃点什么?我们这儿的阳春素面还是不错的。”
萧逸竹知道被只认衣裳的店小二小瞧了,当下也不多言,大步走到店心中间的大八仙桌,大剌剌坐下。店小二忙过来伸手拦着:“二位,这张是十人桌,您这儿只有两位,坐这儿太空了不是?再说有客来了,还得让您二位挪地儿,您二位更不乐意不是?靠门那儿有两人桌,您二位移移步?”
萧逸竹冷笑一声,从腰间取下钱袋,“当”的一声仍在八仙桌上,道:“把你们店里能做的菜式,都给爷上齐了,这桌子还空不空?”
店小二一见钱袋,眼睛都直了,干干脆脆打了自己一耳光,笑眯眯道:“小的狗眼不识泰山,您二位且坐,我先给二位爷沏壶香茶解解渴,菜马上就来!”
卫檀奴也从背篓里跳出来,坐在萧逸竹身边,道:“还有你们这儿的茵陈酒,先打两壶上来。”
此言一出,店小二竟眼睛一亮,又深深一躬,道:“二位原是行家老客,小的怠慢了。楼上还有临窗雅座,凉快又安静,二老楼上请?”
卫檀奴却拿着架子,摆摆手道:“我二人好热闹,就坐这儿不动了。你小子麻溜的上菜上酒才是。”
店小二唱个喏,一溜烟的向后厨奔去。萧逸竹在旁看的纳闷,不由奇道:“这店小二看见银子都没这么殷勤,怎么您老一说茵陈酒,他就变了个人?”
卫檀奴斜了他一眼,不屑道:“我说你这武林盟主真是白当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记住喽,到这些地方吃饭,你得摆出一副随随便便的样子,随口点出他们的招牌菜或者独家秘制酒水,那些跑堂的就知道你是常客老客,捉弄不得,需得好生伺候。当然啦,你先抛出的钱袋是起决定作用的。”
萧逸竹闻言,笑着摇摇头,不再言语,只低头倒了茶,慢慢喝着。
这太白楼看起来应该是浮阳城数一数二的酒楼了,正值午时,酒楼里熙熙攘攘,人声鼎沸,店小二更是忙碌,不时引着衣饰华丽的客人楼上楼下的穿梭着,楼下散座也是坐的满满当当。美酒美食当前,客人们忘乎所以,不是高谈阔论,便是面红耳赤地划着拳行酒令。
卫檀奴眼珠子骨碌碌四处转着,忽然胳膊肘撞撞萧逸竹,道:“你看那边有美女耶!”
萧逸竹哭笑不得:“老前辈,老爷子,老仙人,您老都这把年纪了,还看美女?”
“一把年纪又怎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卫檀奴振振有词。
萧逸竹摇摇头,刚要低头喝茶,却听得身后一桌有人尖声笑语:“怎么,朔望这小子终于上了江湖搜查令?我就说会有这一天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