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瑛站在一侧,隔着雨帘望着远山,青悠悠的山色更显的焕然一新,偶有腾起的雾色环绕,轻盈的白色雾气让山显出一片仙境之美。
潼瑛怔怔的望去阴沉沉的天,雨珠仍旧不断的落下。
关四婶在一侧也十分沉默了,关山伸出手来接着那屋檐下的雨,便见那雨水滴落在他手掌上,四溅的水珠弄得关山满脸,他却玩的十分欢喜。
潼瑛也看着那雨水接在关山手中,又从手掌中慢慢流淌去了,像是人生中许多抓不住的东西,只能任由它流去了。
躲雨的人们此时也都望去雨帘,摆谈的声音也渐渐冷了下来,有人高呼一声:一点一个泡儿,常言好睡觉。
那雨水在水洼中点出的水泡倒是显得滑稽了起来,众人也都一笑,“那小秧苗等着呢,这雨来的是时候,正巧能收了秧水,等着把秧苗栽下田呢!”
好几个人听着这话,都不约而同的点点头,念着回家去收了水来。
那雨帘现了许久,按着潼瑛的以为,约莫是中时了,那雨帘才渐渐断了流,不时落下一滴,却已经不成形了。
空气里只有一阵又一阵的清新感吹来,混杂在风中的有花香草味,连带着泥土的清新也一并迎了过来。
“雨停了,大家快些走吧,免得下一场雨又该来了。”坐在小木凳上的人拿起了小木凳背在背后,朝大家说了一声,众人也就渐渐动了起来。
潼瑛倒是朝着那说话的人看去,只见那木凳曾捅出的空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潼瑛,我们快些回去吧!”关四婶看着潼瑛定定望着一处,赶紧拉扯了一把她,好继续往回走。
“恩,好。”潼瑛听着关四婶的话,不再看去那空洞,便随着关四婶的脚步去了。
关山被关四婶护着也踏进了泥泞中。
一路行到大杏树的不远处,远远的便看见那青色瓦楞的屋舍,已经有轻飘飘的炊烟升起。
“大山你瞧,奶奶在家做的吃食等着你呢!”关四婶看着嘟着嘴,一脸不悦的关山说道。
“娘,我累。”关山在那泥泞中好几次滑步,险些栽倒在路上,都被潼瑛和关四婶扶住了。
此时他脚下已经打着绊子,快要不知道该是如何走路了,那布鞋鞋帮上全是泥土裹住了,本来轻巧的布鞋变得沉重不已。
“好大山,切莫停,我们马上就到了,到了家换了衣裳脱了鞋,这阴雨的天气,我们还能陪你在家玩呢!”关四婶细声的安慰着关山,脚下的步子却是不停。
关山只觉得自己脚下一沉,左脚没能迈起来,索性便不走了,更是撒泼的一屁股坐了下去,那稀泥的路上被他一弄,更是泥浆四溅,潼瑛在一旁站着,那衣衫上更是被溅的到处都是。
“大山,你若是不继续走,我们便先得走了,你瞧着我们家那么近,都能看的见,我们回去了便在那门口处瞧着你,你想着,你可好意思被我们瞧着?”潼瑛站在一旁不像着关四婶要去拉起关山,而是朝他言说着。
“瑛娘,你坏人,呜呜呜……”想来是关山以为潼瑛这话是要抛弃他走了,这才惹得他哇哇大哭了起来,潼瑛瞧着那幽暗的天,心里到底是多了歉疚一分。
关四婶本就拧着眉,一边拉扯着关山,一边苦恼的看去潼瑛。
这女儿今天想是念着伤心事了,毕竟是回门却被人赶了,这会子定是心气不顺,巧着关山又在这个时候招惹了她,她才这般模样了。
“潼瑛莫气,你且先回吧!也可拿些灶肚的灰来洒在地上,好让关山走的稳当些。”关四婶是想着潼瑛的,可到底心里念着的还是关山。
潼瑛本想着张口同那关山说上两句道歉的话来,被关四婶一讲,倒让她罢却了,只闷闷的应了一声“嗯”,便直接取了关四婶的背篓,先迈步走了。
那关山看着潼瑛先走,顿时哭的更大声了,惹得关四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潼瑛在心里叹着气,到底是没去看向身后大哭的关山,只是一里走着。
潼瑛走着瞧看着四周,那本来青红的樱桃已被那雨打落了不少,裹着一些苍绿的叶子七零八落着。
树上的樱桃更是被那前来寻食的鸟儿们啄的残缺不已,此时正有两只青色羽毛的鸟儿正隐在那绿叶间啄着樱桃,瞧着有人来了,顿时逃离着飞走了,剩下那一两颗果肉摇晃的樱桃。
潼瑛无奈的摇摇头,再往前看去便是一处芭蕉,芭蕉树下是一处鱼塘,那池中的鱼儿只冒着泡,那扇叶一般的芭蕉映在水面上,凸出一处阴影,那天上的云便在塘中游走。
山后一声鸟唳,引的潼瑛立马转了头,便见那离着瓦房后不远处的地方有一棵枇杷树,青黄的枇杷倒是诱人的紧,潼瑛正念着可以摘了做酒,便听得那瓦楞下一声清脆的喊:“娘!”
潼瑛听得那一声喊,便仔细的瞧了一眼。
只见那篱笆小院处,一个圆脸的女儿正打量着自己,那女儿头发盘的极好,也是一丝不苟着,身上罩着一件深蓝色的布衣,乌青的裤子的裤脚卷着,那一截脚脖子便露了出来,那脚下一双布鞋也是沾了些许泥来。
“你不是娘啊!”那女儿又出了声,那声音倒是极其舒服的,像是春雨润地一般。
潼瑛定了定没应话,可脚下的步子却迈开了,娘刚才让弄些灶肚的灰,好干了路,让大山早些回,她可不能就停下了。
那女儿看着潼瑛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朝着潼瑛身后望去。
“兰子,可是你娘回了?”老夫人在屋里问了一身,又拄着拐迈出了厨房的门槛。
篱笆院的女儿便回转了头回道:“奶奶,不是哩,是个过路人。”
潼瑛皱皱眉,走去关小兰的身边,便看见院里的老夫人,便唤了一声“奶奶”。
关小兰已然恍惚了,她从屋里出来便看见一个人过来了,没仔细得看便唤了“娘”,瞧着那齐颈的短发才发觉不是关四婶,她又以为潼瑛是个过路人来的,忽听得潼瑛叫了老夫人一声“奶奶”,她这又仔细打量起潼瑛来了。
“是潼瑛回来了啊!哟,大山呢?”老夫人瞧了一眼潼瑛,又看去潼瑛身后,赶紧问起关山来。
“在后边呢,奶奶,我先去弄些土灰燥了路,免得大山走着吃力。”
“噢噢噢,去吧,去吧!兰子,快去找些木炭来,生些火,一会儿可别让他们凉着啦!”
这春日的雨天最是冷,稍不注意就能感了风寒。
关小兰应着,也转身去了屋子里。
潼瑛手脚麻利的收拾着,一会儿便去路上撒了土灰,便见那大山鞋上粘着红泥,又在那白灰上一踩,顿时红白一起,搭在那深色布鞋上,尤其好笑。
关山走完泥路,踩在那土灰路上,不怕滑倒,倒是走的越发大摇大摆了起来,潼瑛站在一侧等着他走过,便瞧着他颀长的身子,屁股一处的衣衫上尽是泥泞,更是叫人好笑,不由的笑出了声来。
关山以为潼瑛是喜欢他此时这大摇大摆的模样,更加夸张的摆起手来,却是被身后的关四婶一掌给拍去了。
“好好走路,仔细脚下的路滑。”
到底是担心罢了,关山却是不懂她的苦心,便朝着家门口跑了起来,那一路便又被弄得泥泞了起来,白色的一条路,顿时多了许多的红色脚印子,一串着到了管家院子。
关山一进院里,便呼了起来,“二姊,娘,二姊。”
潼瑛在那不远处听着,心中一愣,原来是二姊啊!
关四婶听着关山的呼声,也加快了脚步,连忙去了屋里,便见那关小兰正在屋檐下扇着火,红色的火已经燃烧着,她蹲在地上也朝着关四婶看了来。
“娘!”关小兰将手中的蒲扇往地上一扔,便朝着关四婶跑来了,然后便扑在了关四婶的怀中哭将了起来。
关四婶此时还湿着衣衫,遂连忙将关小兰推开了,“兰子莫急,等我们去换了衣衫,你同我好心说说。”
关小兰便只好退了一步,一边擦着眼泪,一边点头应着“好”。
潼瑛到了门口,只瞧得关小兰正掩着泪,虽有疑惑却是没有问。
三人进屋换了衣裳,便在屋檐下搭了板凳围着火盆坐下了,潼瑛在一旁揉着头发,关四婶也散开了头发,却是在给关山的头上拨弄着。
“兰子,怎么今天来了?”关四婶拨弄着关山的头发,问着关小兰。
关小兰却是有些犹豫,她看着一边的潼瑛没有说话。
关四婶这才瞧着关小兰的眼神是看着潼瑛,便连忙对着她说道:“兰子,这是你弟媳妇,潼瑛。”
关小兰听着关四婶的话,眼神一顿,有些惊异的看着潼瑛,“她?大山……”
潼瑛念及关山进屋便大喊着“二姊”,遂停下了拨弄头发的手,朝着关小兰微笑道:“二姊,我是潼瑛!”
关小兰自是不敢想的,这眼前的女儿不禁容貌不凡,连着这份礼仪气度也是不错的,怎么会应了她那傻弟弟的亲事?
“先不说大山的事,你且说说你这是怎么了?你是嫁出去的女儿了,逢着过年过节的日子回来倒是应该的,怎么又学着以前三天两头的回娘家了?”关四婶这下倒是仔细起着关小兰的事了。
关小兰面上一滞,顿时又低泣了起来,“娘,我,我不想和正国过了。”
关四婶听着这话,顿时面色一沉,“关小兰你若再说这胡话,我可不认你这关家的姓了。”
关小兰一听这话,更是抽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