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司库?这是什么官?”林曲儿捧着脑袋问着正在练字的云清之。
云清之想了想,道:“唔,好像是个管仓库的。”
“什么?”林曲儿尖叫着跳起来,“管仓库?你辛辛苦苦考上个探花皇帝老儿就让你去管仓库?”
“管仓库不好吗?”云清之放下笔,道:“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多轻松。”
林曲儿秀眉微蹙,“你,你就甘心当个管仓库的?”
“为什么不甘心?”云清之指着桌上的官牒,道:“你瞧,我现在也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小官了。”
“我真是被你气死了!”林曲儿一副怒其不争的模样气冲冲地去了厨房。随着厨房里传来“乒铃乓啷”的声响云清之自然知晓林曲儿定是在拿锅碗瓢盆撒气却也不过问,玉色的手指捏着墨蓝色的官牒细细端详,黑白分明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火光仿佛夜空中一颗璀璨的星。捏着官牒的手渐渐握紧,官牒在他手中有些扭曲,微风搅动油灯的光明,一个坚定的声音随着忽明忽暗的灯光飘散在微凉的夜晚。“这只是开始!”
兵部,隶属尚书省六部之一,设有四司,分为兵部司、职方司、驾部司、库部司。库部司执掌军械及卤簿仪仗,库部主事两人,下有令史六人,云清之的令史一职就是这六人之一。
兵部尚书韦松早就从吏部听闻今科探花任职司库令史一事,自放榜以来云清之的名字也算是传遍大街小巷,虽非状元但未及冠而入前三也着实令人咂舌,堂堂一位探花入职兵部当个令史这更令人奇怪,私下问了徐蕤才得知这位探花恃才傲物得罪了圣上,韦松自然对其十分好奇。
“下官云清之见过尚书大人!”一句清亮的声音响起,韦松抬眸见堂中一位清俊公子正拱手作揖,一身玄色衣袍衬的他肤色更显白皙。
“原来是今科探花郎,久仰了!”韦松放下笔杆对云清之道:“咱们这兵部素来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云公子这般才华的人怕是呆不惯。”
“韦尚书言重了,兵部可都是武可马上定乾坤之人,我这样的文弱小生在诸位面前着实不值一提。今后还要与诸位多多学习才是。”
“云公子着实过谦,去把司库主事覃英传来。”韦松吩咐下属转头又对云清之道:“这司库主事共有两名,覃英与左公明,左司库随耿将军去了南境巡查,你便跟随覃英。”
“是。”
正说着一位须发花白的官员来到大堂冲韦松行礼,“覃司库这位是新来的令史云清之,今后司库司的各项事物就由你去指导他。”
“属下明白。”
云清之对覃英见礼,覃英虚扶还礼便领着云清之离开兵部正厅去往办公署。
“那边通往马厩,右边那里是就是咱们的公署。云令史今后要负责京中诸部兵械查点并登记造册,各部使用支取均要通过我们库部司,凡此种种皆需记录。”覃英一边介绍环境一边告知云清之工作详情。
“下官记下了。”
司库署里一溜烟地摆着数张几案,案上摆着整整齐齐的文书卷册,有四人正在提笔办公。覃英领着云清之一一介绍,屋内四人分别是令史崔审、薛东岳、何乔、程颂德,云清之依次见礼。崔审、何乔两人较为年轻,约莫三十上下,薛东岳最为年长花白须发和覃英差不多,程颂德瞧着比崔、何二人大不了多少却一副老成模样。
“云令史今后你就在这里办公,若有不懂之处多多询问。”覃英指着一张空桌说道。
“是。”云清之对诸人道:“在下才疏学浅,还请诸位前辈不吝赐教。”
众人客套回应一番便又各自办公而去,覃英和蔼道:“慢慢学,不急!”
“是。”
自入兵部以来云清之处事谦虚谨慎,丝毫没有骄矜之态,相处月余后司库司众人对他印象颇佳,言谈爽朗又兼之其一张风华清俊的容貌无不讨人喜爱,后交谈中又得知其发妻早逝,是以兵部各司近几日来要为云清之做媒之人不知凡几,令云清之颇为苦恼。这日与崔审从左金吾卫府点送军械回来就被他念叨了一路,回到兵部趁人不备躲去了马厩求个暂时清静。
天色已过晌午,午后困乏,马厩中当值的几个小厮在瓦舍里睡得鼾声震天。马厩里除了兵部配给的马匹外还有一些主事的私人马匹,云清之的也在其中,那是一匹纯黑色的骏马。许是见到主人,那马匹在马厩中左右踱步,很是兴奋。
云清之抓了把马草喂它,又轻抚着它的头,嘟囔着:“贪吃鬼!”见马儿吃的欢畅云清之拿来半斗麦麸倒在马槽中,此举却引来旁边一匹白马争食。那白马四蹄呈黑灰色,身形匀称膘壮,毛色光亮,着实是一匹好马。
两马争食,互不相让,你来我往间那半斗麦麸便被吃了个精光,云清之瞧的有趣捡了根枯草逗弄那匹白马,道:“你哪来的?抢吃的都抢的这么理直气壮。”
“本将从剑南道而来!”
响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的云清之急忙回身,只见一位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年站在不远处,身着玄色劲装襟口绣着银丝滚边,腰系玉带,配着一把鎏金横刀,身材挺拔颀长,剑眉星目,英气逼人。
“你是何人?何故在此欺负我的照夜?”那青年问道。
“在下兵部司库令史云清之。将军这匹马颇为神骏,下官失礼了。”云清之拱手作揖。
那青年挑眉道:“没听过,新来的?”
“是,在下入职未及两月。”
青年走到云清之身边,身高足足比云清之高了一头,他打量着云清之的那匹黑马,问道:“这匹马好得很,观之不输我这匹照夜,它叫什么?”
“玄风。不过舍妹更爱叫它小黑。”云清之见青年装扮不俗又自称本将想来也是军中高官,见他盯着自己的玄风马又道:“我的马比不了将军的照夜神骏。”
玄风马似是听懂了云清之所言,打了个响嚏昂着头踏着马蹄很是不快。
青年摸着玄风的脑袋,笑道:“你这玄风倒是有些通人性,我瞧着不俗,你哪里得来的?”
“从西市马贩子郑彪手里买的。”
“嘿,这王八羔子什么时候有这种好马了?竟不知会我一声,着实可恶。”青年跳进马棚里拍了拍玄风的肩胛,道:“真不错,多少钱?”
“二百两。”
“唔,也不算贵。”青年转头笑眯眯地冲云清之说道:“三百两你卖给我吧!”
“我不卖。”云清之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为什么?嫌赚一百两少了?”
云清之摸着玄风的脑袋,道:“将军已有照夜这样的好马,我的玄风对您而言也不过是马厩里多了一匹良驹罢了,可玄风对我而言却是陪着我的伙伴。”玄风亲昵地蹭着云清之的掌心,云清之抬眸冲青年道:“将军,您会卖掉您的伙伴吗?还是您舍得卖掉照夜?”
青年嘴角含笑,拍了拍照夜,道:“罢了,君子不夺人所好!”青年说完牵着照夜出了马圈,利落的翻身上马,冲云清之说道:“喂,我叫赵徵!”青年说完调转马头双腿一夹,照夜载着它的主人转瞬间就离开了马厩。
这般响动自然吵醒了值守的小厮们,见云清之一人伫立在马圈旁忙问发生何事。
“无事,只是那匹照夜的主人过来把它骑走了。”云清之逗着玄风漫不经心的回答着。
“云令史说的是赵徵校尉吧。”
“我在兵部没见过他,他也是兵部官员吗?”
马厩管事答道:“他是剑南道折冲府的校尉,随耿将军回京述职的。”
“噢,这么说左司库和魏令史也从南境回来了?”
“午饭前刚到,这会子估计还在前厅。”
云清之拍了拍玄风知会马厩管事照顾好它便匆匆回了司库司,刚走到门口就迎面撞上崔审,崔审抓着云清之道:“你跑哪里去了,左司库和魏垣都回来了,我领你去见见。”
大厅里覃英正与另一位络腮胡子的官员说话,何、薛、程三位令史坐在右侧下首,左侧首座则坐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官员,白净面皮续着胡须,一副书生模样。
崔审大嗓门道:“这小子可叫我好找,左司库这位就是新来的令史。”
云清之拱手作揖,对上座的左公明道:“云清之见过左司库。”
“我今天刚回兵部就听闻咱们司库司来了位年轻的探花郎,今日一见果然是位文质彬彬的少年郎。快快坐下!”左公明笑道。
崔审又引荐左首座位上的人,说道:“这位是魏垣,魏令史。”
云清之拱手行礼,魏垣还礼道:“云令史快坐。”
云清之坐在左侧末位与其余五人一起看着上首两位司库,左公明开口道:“此番南境巡查剑南与山南两道共计二十七所折冲府其中部分军械损毁不全,缺漏之处我与魏令史已记录在册,部分物资由各地府道衙门负责补全,我们只需负责军械与粮草调度。”
覃英接口道:“粮草方面中书尚在讨论,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抓紧时间清点南境地图以备将来不时之需。”
左公明又道:“我与覃大人商议了一下,程令史你带领崔审、魏垣、云清之三人清查南境地图,薛令史与何乔轮流值守本司等待诏令。”
众人齐声应了,覃英又做了些许细致安排便散了会。会后,程颂德等四人从覃英处领取鱼符令牌又喊来四位书令一行八人前往兵部案牍库。
案牍库位于兵部署衙北部一处深庭中,入口有守卫看护,四名令史与守卫士兵一一核查过令牌方能在管事的陪同下得以进入。
案牍库除入口外再无另一出口,庭院宽阔内无一草一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只有十几个水缸分布在案牍库四周。云清之是首次来此四下打量一番,方觉此处设计巧妙,空旷的庭院中只有案牍库一座屋宇,地势宽阔,方圆五丈空无一物,站在院内遥见远处设有望楼,院内以青石铺地辅以吉祥铜缸,若是署衙走水院内与四周建筑间隔数丈自然是烧不到此处,若案牍库不幸走水望楼即刻便能发现,院内的水缸也足以灭火。
两名管事各执一把钥匙共同打开门锁,云清之随众人入内,只见宽阔的大厅左右分别摆满了文柜书架,疏密有序,排列整齐,书架上摆满了各类卷轴、书册,每一栏都有铭牌写有分类。
“各位不如我们今日先将南境地图清捡出来,明日再逐一清点、绘制。”程颂德建议道。
魏、崔两人纷纷同意,程颂德见一脸迷茫的云清之对其解释道:“南境剑南、山南两道共有七十五郡,又设有二十七所折冲府,如今南境的几个小国不平静,咱们要清点并绘制两道地图,以便战时需求。”
“受教了。”云清之点点头随即与管事去查点南境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