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起一时情动,缓缓伸出手,欲轻抚顾清漪随风起舞的柔顺发丝。可待萧云起离发丝半寸有余时,眼前一切之景恍然消逝。
萧云起一个踉跄扑向前,手狠命向前握住,妄图抓住最后一丝希望,可摊开后空空如也的手掌,心一下子跌到了深渊之中。
他不知道这是在梦中,还是在任一什么虚幻的空间里,他只知道那是他御灵峰一别后,第一次见到她,他心底有个强烈的声音告诉他,他不想让它成为最后一次!他绝不!
此刻,他抛去一身的雍容华贵,冷清凉薄,像一个陷入懵懂爱情的愣头小子,想要寻觅一生挚爱,慌张地四处徘徊找寻,无论空间如何大,无论自己走不出去的迷茫感多么强烈。
找遍了四周,早已不知走了多久的萧云起,轻喘着颓废地坐在了地上。额际的汗珠一滴一滴顺着脸部轮廓棱角,顺沿而下,在下颌出汇聚,“啪嗒啪嗒”垂落在地面上。他光洁的额头青筋微露,薄唇微张,紧紧攥住的拳头上布满了汗珠,若是忽略他脸上颓败的神色,活脱脱一个俊俏少儿郎。
“大白,快来追我呀,快来,咯咯咯咯——”
伴随着一阵清脆如银铃轻碰的笑声,顾清漪似娇羞婉约,又似活泼恣意的嗓音响起。
萧云起猛然抬起头,侧耳辨认着话语传来的方向。不知是空间过大,还是他太过紧张听不分明,声音总感觉在这里无限循环徘徊,辨不得确切方位。
他站起,以手做喇叭,旋身朝四周不断呼唤,“清漪,你在哪儿,快出来,大白找不到你了,你快出来,我——我好想你。”
许是听到了呼唤,顾清漪的声音又一次响起。这是这一次,确是以歌声的形式。她唱的曲调,是为《杜十娘》。所言为一青楼女子——杜十娘,错将一腔真心热忱付与不可信之徒,最终下场零落凄惨。
这一出戏,是有一次,萧云起见顾清漪练剑无聊,便偷摸着带她下山,去听戏曲。正巧赶上台子上演着唱着杜十娘,顾清漪看着甚是欢喜,虽不大懂其意,但她最喜的便是戏中最后两句,以致回到山上,依旧日夜吟唱,不厌其烦。
“不会风流莫妄谈,单单情字费人参。若将情字能参透,唤作风流也不惭。”
听着这两句,萧云起一下愣在当场,这戏,这曲,这调……他望着角落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朝她狂奔而去,“不要离开我,不要——清漪不要!”
马车刚进入京都,萧云起便从梦中惊醒,满脸大汗淋漓,眼神空洞紧张地望着四周,没有看到那个朝思夜想的她,他低下头,默然无语。
“三哥,你又梦到清漪妹妹了?”花小四试探性地问了问,悄悄抬眼打量着萧云起的神色。
往常三哥一旦生病,必会不停地喊着顾清漪的名字,他早已见怪不怪了。然而,他和白熠宸对视一眼,早在顾清漪丢失,三哥疯狂寻找之时,他们就已经料想到顾清漪,日后终会成为三哥的心结,解不开的那种!
萧云起无心回答花小四的问题,因为他的耳畔现今若隐若现地传来了唱《杜丽娘》的声音,婉转戚丽,像极了他的清漪。
“风溟,停车!”他带上马车上的面具,对着风溟喊着,还没待车停稳,他便旋即转动轮椅,跳下车,既小心翼翼,又略含紧张的亦步亦趋,慢慢靠近岸边船上的女子。
女子悠悠转过头,惊鸿一瞥,眸色潋滟,唇红齿白,她的脸上有着清新脱俗,她的眼又带着了些许稚嫩温和。
日后的他,会想起今日一幕,仍历历在目,记忆犹新。回眸一笑百媚生,回眸一笑秋波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