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真是说了很过分的话耶。要是他真的变的一蹶不振怎么办啊。”
当踏上归途时,太阳已只剩余晖,银发的少女如此埋怨道。对此,寿崇只是耸耸肩,无所谓似的说道。
“那就说明他原本就是那种会一蹶不振的人吧。毕竟我又没做什么。.......我什么都做不到呐,我又不像你,可以轻易撂倒那么多人,就算是那个人的那种瘦弱体格,我想要打倒他恐怕也要费番力气吧,所以我仅仅只是将自己对他的疑问提出,只不过是话语而已,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多大影响才对。”
“你啊.....语言的力量比你想的还要强很多哦。”
心真叹了口气,苦笑起来。
原本呐,我是打算让他恨我的。心真如此说到,
“怨气也总需要一个发泄口啊。对于那个人来说,谁是正确谁是错误根本无所谓,他只是需要一个需要打倒的目标来使自己可以容许自己继续存在下去而已。但是原本他要打倒的人已经被我打倒了,所以就让我来成为这个人也不坏——我是这样想的。”
这样比较好吧——我是这样想的。
可是,你却阻止了这样的我。
为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看不下去......终归是看不下去啊!我不像你。对我而言其他人怎样都无所谓。只要我和身边的人能够得到好的结局就足够了。倘若真如你所说,你成为了世界上所有人的排泄口,那么,你又该怎么办?”
听到寿崇如此问,心真想了想,最终苦笑起来。
“应该也不会到那种程度才对........我嘛.......没想过这个问题。当局者迷嘛!唉,比起这个我倒想知道,那时你为何会采取那种做法?那种,怎么想都会招人恨的做法。”
是吗。寿崇如此默念,不过,既然她这样说,那就大概是真的没想过吧。
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被逼上绝境,亦或者是想过了,却依然没有任何改变的,活着。
真的觉得自己怎样都,无所谓。
说什么都无所谓,唯独对自己的事,避而不谈。
自己就是讨厌她这一点。寿崇如此想到。完全不在乎自己,这一点。
不过自己也不会把这种事说出口就是了。呃所以刚才说到哪里了?作风?好像有点不对,做法?招人恨?对对。
但是那种事才是,没什么好说的吧。
于是他只是冷淡的说。
“我呢,不像你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想到最优解,对我而言,只要事情能够解决,就够了。所以,对于那时的我而言,只有那一种做法而已。”
当然,也有什么都不做的选项,说实话,即使是现在,也对那时的自己,感到奇怪。
为什么那时没有抛下她呢。
不清楚。寿崇如此想到,那一瞬间,只是因为想做就做了。
“并且,即使被记恨也无所谓,反正也不会再见面了。”
“是吗。”
“不过你讨厌的话,就没办法了。虽然不知道做不做得到,不过如果你讨厌的话,下一次我会试着忍住什么都不做的。”
还“不知道做不做得到”咧!转过头了吧!我!寿崇如此想着,闭上眼等着少女一如既往的讽刺话语,可是良久,少女只是一言不发,寿崇奇怪的睁开一只眼,映入眼中的,却是少女的笑靥。
“什么啊……这话有那么好笑吗?”
“不,我只是有点开心而已。”
喂喂,这样好吗?露出这种表情好吗?之前建立的高傲的人设都崩塌了耶。
“很开心啊。毕竟还是第一次有人为我这样挺身而出。我呢对你也有些改观了呐。虽然我对你的性格价值观与其他种种不予置评,但是一码归一码。是啊,尽管那方式是我不喜欢的类型,尽管并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类人,可是,就算如此,只要知道还有人站在我这边,我就还是很开心。所以,谢谢你。”
她笑了起来。
温暖的,笑容。
还是第一次见到。
啊啊怎么会是这种氛围?这种酸臭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寿崇像是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样看着她。
“喂!那算什么表情啊!难得我向你道谢唉。难道你是那种一遭到鄙视反而会兴奋的类型?”
“我说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不过不是啦。只是,我原以为你讨厌我来着。”
“啊啊你是在说一开始的事?那并非厌恶,虽然厌恶的成分也有啦,不过那更多是敌意。”
“搞半天还是厌恶啊......不过敌意吗?怯不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敌意是可以褪去的,但是若是本能的厌恶,即使知道这个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害,厌恶的感情也不会褪去呦。毕竟原本就是不合理的感请。”
“啊啊原来如此。那么。”寿崇像是小心翼翼一般犹豫了一下。“那么,现在就是敌意褪去的状态咯。”
“唔呣,怎么说呢,用你喜欢的那类游戏的术语来说的话就是‘我,我还没有完全认可你哟!’的状态吧。攻略度还不到百分之二十哦,还请继续努力继续努力!.......但是,确实,敌意已经褪去了。再怎么说,我也不会对刚刚帮助过自己的人心怀敌意。”
“刚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会对这些东西这么熟悉啦!并且干嘛非要往自己身上添些没用的属性啊!”
“唔,因为我有漫画家的朋......委托人嘛。至于剩下的,一般来说,傲娇才是经典角色吧?说是没用的属性也太过分了!”
“傲娇什么的是已经没有市场的啦!”“骗人的吧!”“为什么你会这么激动啊!”
夕阳照耀的坡道上,两个身影吵吵闹闹的移动着。
时而一同欢笑,时而有所争执,所谈范围及其广泛,非要找这些话题有什么共通点的话,对,只能说,尽是些无聊的话题,仅此而已。
尽是些连旁人想都懒得想的话题,这些话题被毫无预兆的轮流提出,但双方都不为此而感到惊讶,就仿佛从很久之前便已思考过那些事一般。
但是,眼看着这坡道就要走完,两人的无聊话题也就像它们的诞生一样,毫无征兆的消失了。
最终,心真停下了脚步。
“不瞒你说,即使是现在,我也觉得我们应该无法喜欢彼此,毕竟世界观还是其他的什么完全不同,我们仿若镜面的两侧,虽然相似却是全然相反。唯一接触的部分却在我们彼此都不堪直视的的位置。我们呢,大概即使花一辈子也无法认可对方的生存方式吧。但是,我是这样想的。即使如此,我们仍不至于无法共存。即使如此,我们仍不至于无法成为朋友。不也挺好的吗——偶尔一起散散步,像这样说些平时根本就没机会说的话,将一直绷紧的弦调松,一起争执一些谁都无所谓的东西,不也挺好的吗?你怎样想?”
“......我无所谓,原本我就不讨厌你。虽然我也确实认为我们彼此是无法相融的关系。但是,确实镜子啊。我们就是这样吧,一人为实物即,一人为倒影。谁先谁后亦完全无所谓。尽管主体相似,尽管结论相似,我们仍有着决定性的不同,我是这样想的,因此,我们会想完全相反的事也不过理所当然吧?比如说,倘若你讨厌我,我就必定不讨厌你。我们就是这样的关系啦。”
“这个结论,不是在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提出了吗?”
“是啊,你说的。当然,我也认同。”
“可是,仍是有所纰漏吧?”
“有吗?”
“嗯,因为,你看,我根本不讨厌你吧?”
“啊......”寿崇终于反应过来,无奈的笑了起来“确实,这一点我们是相同的。”
“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成为你这样的人吧。”
“但是我绝不可能成为你这样的人。”
两人重复了初次见面时就已经说过的话。
“但是。”“这样也不坏。”
两人笑了起来,心真身处左手,寿崇下意识的握住。
夕阳之下,一个身影缓缓在坡道上行走着。
只是“成为朋友吧”这样的话,两人无论是谁都没有说。
仿佛,这也是默契一般。
眼见着两人离分离的三叉路口越来越近,寿崇突然感到,自己被猛地一握。看向旁边,却发现她有些紧张的看着自己。
“对了,寿崇,对了。只是闲聊喔——关于今天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然后,宛若不经意一般,她这样说道。
“怎么想是?”
“虽然只是很短的时间啊,虽然即使你不来我肯定也能解决一切啦,但是,我不是还是被你看见了那副无计可施的模样了吗?怎么样?失望了吗?幻灭了吗?”
“幻灭什么的......怎么会呢。承包人的弱点是委托人这样的都快成老梗的东西了,也没什么新奇的啦。不过,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委托人哦,委托人是我才对。”
“......这样啊,你是这样想的啊。”
“况且.....有些弱点才可爱啊。”
“是吗.......”
心真稍稍露出了安心的表情,然而寿崇就好像是没注意到一般,继续开口。
“但是,我稍微感到安心了,在你出手的一瞬间。我当时的最坏预估是你是那种只会恪守自己的规则在委托之前绝不出手那种人呢。你这不是也有柔软的地方嘛。”
是啊。自己确实,因为她的挺身而出而,感到安心了。
青年不禁对这样的自己感到有些厌恶。
“嗯,这也不奇怪,毕竟我就应该是带来安心的角色啊.......虽然现在还是有所不足啦,但是总有一天会将弱点还是其他的全部克服掉!虽然可能没有你所说的‘可爱’了,可是——”
我是承包人啊——她这样说着。
“为此,柔软也好弱点也好其他什么也好,我全都做到给你看。”
“是吗。”
两人闲谈着,最终,走到了路的尽头。
“那么,就在这里分别吧。”
“是啊。”
“最后,让我问一下吧。假如说,我是说假如,那个人直到最后都没有向你求救,直到最后他也没有满足你出手的‘最低条件’,你真的会见死不救吗?”
面对这个问题,心真只是沉默片刻。
“我想,还是会救吧。”
寿崇轻轻笑了起来。
那是并非嘲笑的,毫无恶意的笑容。
“那不是你的原则嘛。”
“那个啊?那不是很简单吗,倘若可以帮助他人的话,原则这种东西,破坏就破坏掉好了。”
心真这样说着的时候,落日的最后一抹金色穿过了她那银发,将那头银发染得闪出了金色的光芒。
不知为何,寿崇觉得在夕阳之下离去的她的背影,有些自己没有的帅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