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忙得不可开交,登记的登记,收拾的收拾,简直脚不沾地。卿长思看着眼前这极有生气的画面,悄悄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在心底做了一个决定——很草率的决定。
她要走。
她发现她实在待不下去,尤其还有抬头不见低头见那个人。少了她又如何呢?她身似轻云,无所记挂,要真走了,有谁会想起这个冷冰冰的小师姐呢。
她在心里找了很多很多借口,好不容易才攒起来一口撑得住自己的气,强行支持着她去拜见他的爹爹。
雪夜沉沉,她徘徊在房间外、夜色里,身上披了雪,手放在门扇前,举棋不定。
手刚刚探出去碰了门板,就像碰了什么炙热的事物,猛地缩了回来。
双手交叉握在一起,放在心口上,用触感感受着自己的心跳,跳的不怎么快,近乎平静的。
可脸上却是茫然的。
如果,没有人知道的话,也许她会一直这样,卡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会打扰,但也不会离开。靠着那一点茫然,或许就可以留住她了……
屋檐是能挡住雪的,却不能挡住风,门板上的手被风吹得格外苍白,冻僵了似的,动也不动。
“是长思吗?”屋里传来声音,卿长思一僵,却还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嗯。”说完,推门而入。
“爹。”
卿明河的房间非常简朴,几乎没有什么家具,作为十大名门的掌门,已经算是非常的节俭了。他坐在为数不多的椅子上,颇具亲和力地对她笑了笑:“这么晚了,有事吗?冷不冷?”
卿长思摇了摇头,脸上自是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中却透露出一股难言。“我……”
她又迟疑了。
其实这些年来她很少能见到自己的爹爹。只除了相见时甚少,爱护关心,分毫不缺。她若是想做什么,也从未干涉过。
“我……长思自请外出游历。”她努力地压住了声音,话说得平平淡淡,只是声音之中末尾的颤音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卿明河的回答居然是——
“……好。”但手却捏紧了椅子的把手,精石铸成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一丝裂纹,青筋突突的跳。
她不论何时总挂着笑容的爹,轻轻抹平嘴角,不笑的时候,显得异样严肃和苍白。
可能有些久,她的脚站得快有些麻的时候,便听道:“你娘只留给我四个字,”他頓了一下,似乎开口非常难一般,“给你的。”微咳两声才道:“顺其自然。”
所以这么多年来,她想做什么,他从不加干涉么?只是一眛的宠着她吗?
她不自觉屏紧了呼吸想起了很多很多,这个父亲每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都是包容的、宽厚的、不会对她动怒。至于衣食,都是时时嘱咐、时时在意、时时关心。即便总不能身至。
那当时的那个“好”字,想必是如鲠在喉,被“顺其自然”四个字撞出喉咙,留下了可怖的血痕,却不足为外人道也,更说不出话来——所以才显得异常的简洁有力,至于冷漠吧。
卿长思不知为何下意识心灵福至地唤了一声:“爹?”
爹,这个人是她的爹了。
也许只是出于怜悯,也可能是出自于私心,这么多年后,她终于代替卿长思唤了这一声。她没有谁需要原谅,只是需要承认。
眼前清俊温文的男人在听到那个称呼时,眼眶竟微微红了,伸向女儿的手止不住颤抖,也藏不下苍白。
从这一刻开始,她就是卿长思。
这里是她的家,眼前的人是她的家人,是就算她手冷,也会紧紧抓住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