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琪珞,你不是神。就算你是火神的转世,你也做不到两全。”岚霜的语气近乎叹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可以真正守护得了谁。只要她还在你身边,你们两个人都不会有好结局。总有一天,不是你害死她,就是她害死你。”
他不说话。他也反驳不了。
岚霜走到了药炉前,动动手指熄灭了火焰。她打开了盖子,一股苦涩的味道飘了出来。
“你想见她么?”
琪珞睁开了眼睛。
“如果你知道你该说什么,我就带你去见她。”岚霜放下了盖子,把药汁倒到了一个小瓷罐里,“不过你要记住,她不能,也不会再像从前那样留在你身边了。”
阴冷的寒光透过生锈铁栏的间隙悄然落在发霉了的枯草上。
伊雪的双臂被沉重的铁链分别拴在了两边,脚踝也被锈蚀的锁链绑住。她整个人都被捆在了铁桩上,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脸上还有红褐色的血污。她始终闭着眼睛,昏迷着,垂落的头发里夹杂着几丝刺眼的白,遮住了她的脸。
铁牢的门被打开了,亮起了微弱的光。
岚霜走了进来,她的身后跟着几个黑袍人。琪珞混在了其中,带着兜帽,面容隐匿在了黑暗里。
就在这时,北尘从角落里站了起来——他是这里唯一一个穿着白袍的人。他瞬移到了岚霜的身旁,恭敬地跪了下来:“参见右使。”
“弄醒她。”
“是。”
北尘从旁提起一桶结了冰的水,将伊雪从头浇到脚。伊雪被这刺骨的寒冷刺激醒了。她克制着颤抖的呼吸,一点一点将仇恨的目光挪到岚霜那张美艳的脸上:“这是哪儿?”
“暗影长廊的地牢。”岚霜说。
“你们想干什么?”伊雪的声音充满敌意。
岚霜做了个手势,北尘又将一桶水倒在了她身上。伊雪尖叫了一声——那不是冰水,而是一桶滚烫的水。伊雪尖叫了一声,裸露的肌肤立刻烫伤剥落,起了一个个水泡。她剧烈挣扎,身体因为疼痛而扭曲,带着尖锐倒刺的铁链将她的手腕和腰际磨出了血。
琪珞看着这一切,紧紧握住了拳头。
沉住气。
待伊雪的尖叫声哑下去,岚霜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痛吗?”
伊雪颤抖地喘息着,望向她,目光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倔强。
“放心。”岚霜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琪珞身上,“你不会比他更痛。”
伊雪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袍的人。她看不清他的脸,却看见了那双低垂的冰蓝色眼睛,在黑暗中发出幽微的光。仿佛触电般,伊雪的身体又一次震颤了起来,一种难以形容的羞耻沉沉地压在她的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你。”
他的指缝此时开始缓缓流出血液。他将自己的视线缓缓抬起,落到了伊雪狼狈而愤怒的面容上。他相信此刻他的眼神看起来冰冷无比。
岚霜命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琪珞。
“你应该还记得,先前的一切。”岚霜的声音听起来那么正常,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你有话想问他吧?”
伊雪慌乱地避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然而这里却让她无处可逃。她痛苦地闭上双眼,可眼前却一幕一幕地闪过之前在守护骑士训练场的画面。她咬紧牙关,努力强迫自己忘记,可是越是这样。更加久远的记忆就越发清晰。她紧咬住了嘴唇,可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
“问不出口吗?”岚霜的表情茫然,她古怪望着伊雪,“要不然,我帮你问?”
伊雪还是紧闭着双眼,唇角被咬得沁出了一丝血。岚霜见她这样抗拒,于是转向了琪珞,刚要开口,就听见伊雪微弱而颤抖的声音:
“为什么?”
他的内心已是决然。他等着她的质问。
“你改造了那些人,让他们变成了模仿者,是不是?”
“是。”
“这种手法,只有当年实验室计划的首席研究员才能做到。”
“是。”
“所以,是你联合皇家骑士,控制了他们。等掌握了实验室计划,再杀人灭口?”
“是。”
“你还记得那两个首席研究员的名字吗?”
“……”
“夕烨和夕若琳。”伊雪嘲讽般地微笑起来,眼眶渐红,“那是夕哲的父母啊。”
“我没有杀他们。”他说。
“可你把他们做成了药人。”
“那不是我做的,是帕尔尼亚。”
“有区别吗?”
他张了张口,却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是说道:“你非要把我和帕尔尼亚相提并论的话,我也无所谓。人已经死了。现在再去纠结到底是谁的过,还有意义吗?”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伊雪的声音难过得失了语调。如果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夕哲后来就不会走到杀人的那一步。后面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琪珞听到这话,却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他让自己的目光停在伊雪受伤泛红的脸上,试图用一种对待无知小孩子的口吻说道:“因为当时我需要一支更强大的军队,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伊雪冷笑着,一颗眼泪掉落了下来,“好一个‘仅此而已’。”
“不是所有的‘为什么’,都需要高明的解释。”他的语气没有丝毫悔疚,“更何况,那个时候,我的记忆还没有解封。那时我做过的那些事情,不是我的本意。”
“你后悔过吗?”
“后悔重要吗?”
“似乎不重要。”她失神,“可是,我没法忘记已经发生过的一切。”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那是你的事情。”
伊雪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整个地牢都是她诡异的笑声。琪珞静静地望着她,仿佛望着一个得了失心疯的人,目光冰凉如雪。
“在你眼里,我算什么?”伊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宁可死,也不想看着我在乎的人离我而去。而你为了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地牺牲一切,就像个冷酷的小孩子一样。这真的很可笑,你所谓的对我的‘守护’。琪瑞迪恩,如果你从来不了解我,就别玷污了这个词。”
“那你还在乎你在我眼里是什么吗?”他闭上了眼睛,痛苦地说,“你不清楚我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清楚你经历了什么。我既然没有评论你,你也没有资格指责我。你想说服我什么?为我过去的所作所为愧疚吗?我愧疚了有用吗。探究这些根本毫无意义。”
“因为你从来没有让它变得有意义。”伊雪的目光忽然空洞了起来,声音近乎耳语,“琪瑞迪恩,你到底是什么。你还是人吗?你看起来,真像个魔鬼。”
他隐忍不发,紧握的拳头已经鲜血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