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还没热起来,特粼的早上很凉爽,呵出来的气都是透明的水雾。城郊比中心街区幽静得多,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弯曲延伸,在温凉的阳光下反射出一片淡淡的青色。
路上往来的人不多,各个茶馆酒铺也才刚刚开张,空气里还流动着被露水浸泡一晚之后的湿润的草香。
“这儿是外围街区,离中心还蛮近的,我们从这儿一直走下去应该能看到洛易她们。”亦寻边走边打量了一圈四周,“唔,他们打扫得好干净。”
“你们也要打扫街区?”伊雪以为只有在帝都内部的骑士分队需要。
“我们主要防止有人趁乱干什么坏事罢了。至于打扫么,特粼这么大,也不缺我们几个。”亦寻无所谓地说。
“可维护秩序也不该由你们。”
“皇家骑士会管这个?别开玩笑了。”亦寻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伊雪转念一想,也是。
就在这时,银鸢突然停下了脚步。冰鸢亦停下来看着银鸢,只见银鸢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冰蓝色的眼睛清透得发亮。
“十一点钟方向,距这儿半个街区,似乎发生了点事情。”冰鸢说。
“什么,抢劫还是打架?”亦寻张望。
“去看看。”伊雪的话音刚落,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瘦弱的少年紧抓着手中的小布袋拼命跑,几个壮汉抡着棍子正在后面追赶。一群人穿过大街小巷,差点撞翻路边刚推出来的早餐摊子。
少年看了一眼后面追赶他的人,一个不留神竟撞上了一个硬邦邦的大块头,随即被人按住了肩膀。
“放开我,放开我!”少年挣扎着。
“哪儿来的野小子?”来人的声音浑厚而低沉。
少年抬起头,才发现按着自己的是一个守护骑士,而自己刚才撞上的是一匹马打了金属片的胸膛。他没敢去看马上的人,听到后面有人喊“站住”,立马慌张了起来,抓住那个守护骑士的胳膊央求道:“帮帮我,求求你了!”
那个守护骑士想了想,把少年护在了身后。前方追过来的人被侧边的骑士围上来挡住了,伸着棍子嚷嚷着要少年滚过去。
“他犯了什么错?”马背上传来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仿佛一整片浓郁的森林。
“他偷了我们家东西!”带头的人凶神恶煞。
“我……我没有!我帮你干活,这是我应得的!”少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喊道。
“你这小畜牲,把东西拿过来!”
“我不!”
“你!”带头的人想冲过去,却又被骑士拦住。
马背上的青年看了一眼护着少年的那个骑士,那骑士回头:“你拿了什么东西?”
少年抿着嘴唇,什么也没说。
骑士摸了摸那个袋子,里面却是一块硬邦邦的东西,不是什么货币或者事物,倒像是一块石头。青年看着他的神情,明白了那是个什么东西,就对他使了个眼色。
“还给他们吧。”那骑士说。
“可……”少年嗫嚅着。
就在这时,青年下了马,走到了少年面前。少年一直低着头,不敢看对方一眼,对方却先说话了:
“要是你干活了,他们不给你报酬,那是他们的不对。但是你若偷了东西,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少年犹豫着,双手紧抓着袋子,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会帮我吗?”
“我保证。”依旧温和的声音。
少年想了想,把袋子交给了对方。那青年走向了那群被制住的人,将布袋递给了领头的人:“尊重逝者最好的态度就是将他的魂之珀放在任何人都触及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孩子。”
“哼,东家何尝不是这么做,只是这小鬼竟然偷听我们对话,还做出这种事情!”一旁的人咬牙切齿地说。
“事出必有因。你们打得他浑身是伤,又不给他工钱,他当然心怀芥蒂想带着他的那份逃跑,谁知道他偷听到的是你们安放魂之珀的地方。”青年的目光里沉淀着木质的温和而稳重的气息,“他是你们的家仆,但是这么衣衫褴褛,想必受了你们不少委屈。我一直以为自由之战后奴隶制度废除了,没想到三年不见,艾迪就是这么让我失望的。”
他竟然就这么直呼了守护骑士团长的名字!
带头的人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骑士,他一身青灰色的金属铠甲,头盔上有一圈繁冗复杂的古老花纹,一看便知在守护骑士团的位阶极高。他的五官深邃而柔和,墨绿色的瞳仁温润却似含着北境的风,多了几分凌冽与凌厉。
“啊,你……你是……”那人似乎认出了他,惊讶得结巴了起来,“您……您回来了?!”
少年有些疑惑地看向这个年轻的骑士。他是什么人,竟能使刚才还凶神恶煞的东家一下子变用了敬称?
周围的人都自发围了过来,青年微微颔首,说道:“这个孩子就交给我们吧,我把他赎下来。”说着,一旁的一个守护骑士将装着银币的钱袋递了过去。
“哦不了,钱我们不要,您带他回去即可,回去便可。”东家连忙推托。
“拿着。”那骑士把钱塞给他。
“这……”
“你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也不容易。太平日子不知道还能过几天,这些你们就收着吧,总有用处的。”骑士说道,“人我们队长就带走了,你们也回去吧。”
一行人向青年行了个礼,匆忙赶了回去,都经过了早已站在他们后头的伊雪身边。看到伊雪站在人群中,青年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脸上却也没有过多惊讶的神色:
“这么早就来接我啊。”
伊雪笑了,那笑容竟是少有的明朗,还有几分俏皮,仿佛所有的冰都融化了开来:
“东译哥哥,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啊,小丫头。”东译温暖地笑着,解下了头盔,又温柔地把头盔戴在了伊雪头上,“唔,怎么看着又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