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辰忽然走到边上堆资料的地方,撕下了一张纸条,到桌边写了起来。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让我去吧。”璃辰把写好的纸条卷了起来,粘了些蜡油封口,绑在了冰焰的脚上。冰焰哞叫了一声,“扑啦啦”一下飞出了帐帷。
“你有什么办法?”地封心连忙问。
璃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璃璐和艾迪,开口道:“我需要雪域之珀,再需要带一个人。”
“谁?”
“逆玲。”
黑暗中有脚步声临近。
断食了五天,每天只供水饮,伊雪的感官变得极度敏感。她听见了渐渐临近的脚步声,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眼皮却被干涸的血浆和污秽粘住。她只能看到眼前似有一团模糊的光影,带着热气在面前晃,一股松油燃烧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的手臂无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带动缠绕的铁链发出一声闷响。
她动了动眉毛,含糊不清地问了句:“谁?”
光影挪动到了一边,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了下来。她打了个寒颤,感觉到有人拿抹布用力擦洗自己的右半边脸,擦得生疼。她皱眉,极不配合地扭开了头,便被毫不留情地打了一耳光。
又是一桶水浇了下来。左脸化脓的创面浸了水,一鼓一鼓地痛着。伊雪昏昏沉沉,任由对方摆布着擦净脸上的血污。
“你们出去。”岚霜命令身后的黑袍使者。黑衣人还礼,转身消失。几个女仆解开了伊雪身上的铁链,半搀半扶着把她放了下来,解开了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服。岚霜背过身去。等她们为伊雪换好了干净的衣服,伊雪咳嗽了两声,抬起沉重的头,嘶哑地说:
“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岚霜微侧过脸,逆光下她的侧脸异常美丽:“守护骑士团,答应用雪域之珀来换你的命。”
伊雪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你的命确实有价值,他们竟然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岚霜转身,走近了伊雪,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你说,我应该把你带过去吗?”
“能这么轻易得到雪域之珀,对你们而言,难道不是好事?”伊雪望着她,那眼神如同在看待某种邪魔妖魅。
“呵。”岚霜轻笑了一声,蹲下身,细细打量着伊雪惨不忍睹的面容,“真奇怪。这个时候,你难道不应该说,‘你休想得到雪域之珀’之类的狠话来吓唬吓唬我么?”
“越在乎什么,就越容易失去什么。”伊雪盯着她的双瞳,“如果什么都不在乎,就什么都不会失去。”
“看起来你好像错了。”岚霜的声音悦耳,“他们似乎更在乎你。但是,真奇怪啊。他们怎么会更在乎你?”
伊雪沉默了。雪域之珀是格灵蔺的圣物,已经存在了一千八百年。她是雪淼十二世,是个活生生的人。是生命,就会凋零。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抛去那一层情感不说,他们何必拿永存的圣物换她有限的生命?
难道,这又是一个局么?
“算了。”岚霜叹了口气,慵懒地说,“想破脑袋,也没觉得这对守护骑士有任何好处。我还是当面问问璃辰吧。”
璃辰?
难道他亲自来吗?
听着岚霜说话的口气,伊雪心里产生了一个没由来的念头。不知道是她太敏感,产生了错觉还是什么,她觉得他们两个好像认识。
“带走吧。”
“是。”两个女仆扶起了伊雪。岚霜站了起来,见伊雪推开了女仆,目光倔强地盯着她,满意地笑了笑:
“能自己走,就更好。”
天色渐晚,奇异林里虫鸣愈发嘹亮,如同细碎的钢珠在玉碗里滚动。
一只归鸟停在了树梢,张望着四周,忽而飞走。两道身影掠过枝杈,擦落了一片叶子。
“为什么要带上我,我可以帮你做什么吗?”逆玲踏了一脚树干,跟上了璃辰。
“我需要你的感知能力,来帮忙做‘证明’。”
“证明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们快速瞬移,眨眼就穿梭过大半个林子。前方的天光越来越亮,他们提了提速度,同时一个空翻,跃出了密林,落在了一处林木稀疏的空地上。两个人站起身,见对面的林中缓缓走出了一群黑袍使者。他们的脸上无不烙印着金属般的银色细游纹,所有人的面容看起来都如同冰冷无情的石雕。
为首的是一个紫罗兰发色的女子。她的脸上并没有刻纹,光洁如玉石。她左后侧的黑衣人戴着一个假面,遮住了他的右脸。而她的右后侧,站着唯一一个穿白袍的人。他戴着兜帽,面唇俱白,连眼睛瞳仁都是纯粹的白,白得让人浑身发冷。
逆玲观察着他们。带头的三个人都没有被封印记忆,明显是极昼组织的上层人员。为首的女子应该就是极昼组织的右使,而她身后的两个人,她能确定的,就是那个一身白袍的人。她认出来他是塔利克亚帝国通缉的逃犯北赫铭,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不过,极昼组织里很多都是亡命之徒,北赫铭在其中,也不那么让人意外。
至于北赫铭身边的那个人,应该就是暗杀队的队长琪瑞迪恩了。
这是逆玲第一次见到琪瑞迪恩,她稍微留心了一下他。她注意到他看上去很瘦,穿在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空荡。而且看他偏白的脸色,好像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一直生活在黑夜里。他的五官锋利,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如同望不见底的湖泊。
逆玲的瞳仁里泛起一丝极淡的碧光。她的身上蒸腾出几缕丝绸般的透明异能,扩散在了风里,悄然笼罩在了迪恩身上。他看似身上没有丝毫火的痕迹,体内却蕴藏着巨大的圣火之力。只是这神力深不可测,却沉睡得极其深沉。
她的内心被震撼了一下。
他比火种更纯粹,比冰川更深邃。
微风吹散了空气里的异能。逆玲感知着不远处这群黑袍使者,庞大的异能体系仿佛深不见底的异能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