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零坐上了前往玉龙川方向的公交车。她要去的宽窄老街就在玉龙川边上。
下了车后，她提着行李穿过宽窄巷子，直奔江边。浩浩荡荡的玉龙川缓缓流过，江边的牌坊上镶着“宽窄码头”四个烫金大字。
安零也记得这里是“宽窄码头”的，何来“饮马河渡口”呢？可船票上分明写着“饮马河渡口”呀！
安零拿着船票，怅然望着湍急的江面。
江上帆船的影子在水面上变长。太阳渐渐偏南，未时到了。开船时间就在未时三刻，差不多就是下午一点半左右。
“师傅，请问这里有去析城的船吗？”
安零沿着河岸问了一圈，惹得周围的船家哈哈大笑。
“小同学，咱们在这儿住了几十年，还没听说过有叫析城的地方。”
安零无奈，回到了宽窄老街。街道上的房屋皆为青砖黛瓦，最老的已有上千年了。
街角每隔几分钟便会响起“磅、磅、磅”三声炮响，俗称“三大炮”。实际上是打在案板中央的糯米团子，红糖水一浇，甘甜香糯。
路边有涂画着古铜色油彩的“铜人”，一人手里拿着算盘，一人手里端着长嘴的茶壶，铜釉在阳光下金光灿灿。
安零从宽巷子窜到窄巷子，又从窄巷子窜到宽巷子，眼看时间就要到了，可还没见到半点饮马河渡口的影子。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吆喝。
“一马跨双鞍，马头向河岸，绊马石上柱，乃渡饮马川。”
安零闻声望去，原来是叫卖糖人儿的手艺人。小摊前的木架上放着金鱼、葫芦、水牛、仙桃，都是用麦芽糖浆吹出来的。
“同学，要这个小马不，就快吹好了，热乎着。”吹糖人的师傅正做着一匹糖马。
安零指着小马问道：“师傅，你可知道饮马河渡口怎么走？”
“这里没有什么饮马河渡口，河边只有宽窄码头。”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到了饮马川？”
糖人儿师傅仰头笑道：“这不过是流传在宽窄巷子里的一首打油诗罢了。”
“打油诗！？”
“是呀，这是一首小孩们经常唱的打油诗。从我爷爷的爷爷那会儿就开始流传了，也不知道是谁写的。”
“大叔一直住在宽窄巷子里吗？”
“我住这里已经有四十多年了，从来也没听说过饮马河渡口。”
安零有些失落，去昆仑山的修习之路才踏出第一步，竟然连渡口都找不到。
“不过……”糖人儿师傅指着手里的糖马：“打油诗里提到了马，这条巷子里也确实有匹马就是了。”
“在哪里？”
“就在那边。”
糖人儿师傅指着街角的一块石头，石头上雕刻着一匹马。
“那是拴马石。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是块供游客拍照的石头罢了。”
师傅说完，埋头继续吹起了糖人儿。
“这糖浆闻着香醇，有点淡淡的桂花味儿，可是在魁斗大街的糖庄里进的货？”
师傅抬头，竖着拇指笑道：“你这个同学，识货！”
“大叔，你这糖人儿手艺真好，我想买一个，就买你手上的这匹小马好么。”
糖人儿师傅见有生意做，脸上乐开了花儿。他架起火炉，在马肚子上微微加热，然后拿了根竹签往马肚子上轻轻一按，便将马儿固定在了竹签上。
师傅一边做糖人儿一边和安零聊天。
“我小的时候和这条街上的孩子一样，喜欢撒着脚丫子在宽窄巷子里乱蹿。那时候一边跑一边唱着童谣，唱的是：金金闪闪铜人立，轰轰隆隆雷声动，风风雨雨巽中行，窄窄宽宽桃源洞。”
师傅打开了话匣子。
“小时候在那拴马石边总是能听到‘磅、磅、磅’的声音，那时候还以为听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后来才知道那不就是‘三大炮’嘛！现在的小孩儿还总是说听得到奇怪的声音。每次说起来的时候，大人就觉得定是小孩闹着想吃‘三大炮’了，哈哈哈……”
师傅将做好的糖马递给安零。
安零别了糖人儿师傅，直径朝栓马石走去。只见一面青石墙上雕刻着一匹高大的骏马，骏马一半的身子凸在墙面，马头上还拴着马辔。
安零围着石墙转了一圈，可怎么看，这都是面普普通通的浮雕。
这时，忽然传来“磅、磅、磅”的声响，就像轰隆隆的雷声。
安零心中一惊，正要仔细听时，那声音又消失不见了。
街角的“三大炮”跟着响了起来，小贩扯着嗓子吆喝：一声铁炮响，二声火炮响，三声枪炮响，三响齐，装——盘——咧——
安零侧耳倾听。
刚才那三声虽然很像“三大炮”，但绝对不是“三大炮”发出来的声音，那声音要沉闷很多，而且，声音是从墙里面发出来的。
安零抚摸着那匹半凸出墙面的马，略觉有些湿润，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她沉了口气，手握着船票。这张船票应该就是土地神所说的彼岸的界牌了吧。如果她持有彼岸界牌的话，那么……
安零微微退开几步，对着栓马石直冲上去。只听“磅”一声，安零眼前一黑，被青石墙面反弹了回来。
安零跌坐在地上，捂着额头，疼得直抽抽。这是怎么回事，竟然钻不进去，难道自己的猜想错了？
太阳底下，金光闪闪的铜人摆出各种各样的造型，“三大炮”发出隆隆的声响，络绎不绝的游人朝安零投来了诧异的目光。
“喂，你在做什么呢！”
一个少年在和安零说话。
安零顾不上疼，为了不引起注意，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我是在研究一下这块浮雕，它看上去很有文物价值。”
墙面泛着光晕，连墙上的那匹石马似乎都偷笑了起来。
“啧。”少年听上去有些不太耐烦：“巽门在东南，在左下角。你正对着走的是坎门，又怎么能进得去！”
原来是同道中人！这就省得瞎掰了。
“你是不是也在找去昆仑的饮马河渡口？”安零直接问。
少年淡淡自语：“唉，现在象川也没有神明子弟联谊会，也亏你能找到拴马石。”
少年指着拴马石，对安零道：“这块拴马石是道风水门！”
“风水门？就是结界！”安零反应过来。
“风水门是风水门，结界是结界。岂可混为一谈！严格说来，结界的范围比风水门更广。”少年一字一句地纠正。
“那就是说，结界包括风水门咯。”
“啧。”少年眉头一皱，先打量了安零一眼，然后冷冷道：“当然，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少年继续道：“刚才的声音就是风水门里的‘三响鸣风雷’。这种雷的排布方法简单又安全，所以一般布在风水门里引导神明进入。但也有一个缺点，这种雷发出的声波会让凡人的幼童听到。”
“原来如此。”
“不过，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大人是不会相信小孩的话的。”
少年说起话来总是一板一眼。
就在这时，墙里又传来三声闷响。这就是三响鸣风雷。
少年退后了几步，待三响鸣风雷响过之后，对准石墙的左下角直奔而去，转眼间就不见了。
安零不敢怠慢，跟着少年往着石墙的左下角一撞。
两道金光闪过，安零便进入了一条异样的通道。通道很窄，有得地方甚至只能侧着身子狭行而过。
道路前方略微有光，耳边有微风拂过。
安零加快了脚步。道路开始由窄变宽，忽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