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宫里时,已经是人定时刻,清律洗漱完便坐在床上看着采薇在一旁掌灯,看她往里面添进一些橄榄灯油,然后罩上灯罩。被绢丝过滤的烛火显得异常柔和,昏黄的光芒洒在屋子的角落,到让人有种温暖的感觉。
采薇忙来忙去,偶然发现清律正看着自己,连忙停了手上的活,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诺诺道:“公主,您怎么了?”
清律回过神,拍拍床边本想让她坐下,又不合礼数,便招手让她过来:“采薇,我想和你聊聊今晚的事。”
“您是说……字帖被调包的事吗?”采薇叹了口气,“奴婢按照您和林姑姑一起商量的单子去置办礼物,讼允大师的字帖却是奴婢派人去取的,拿回来后检查好才交给了检办司,那时距离开宴也不到几个时辰。”
“也就是说,是这几个时辰被人调包的。”
“是的。另外,皇上派人去全面搜查那副字帖,虽然还没有找到,不过应该是销毁了。并且专程去找了讼允大师,为您证明了清白,您不必担心。”
清律点点头,只是心里可惜,那么一副三顾茅庐搞出来的字帖居然就这么没了。
“您今晚饮了那么多酒,实在伤身子,还好服了解酒药,但明早起来可能还会头痛,您还是早点休息吧。”采薇说着,便想起来帮她铺床。
“等一下,你再陪我聊聊天吧,我……我脑袋疼。”清律确实睡不着,因为今晚接触的人,也想多多了解原身的背景。
采薇和她僵持了一会儿,只好妥协,“好吧,再聊一刻,可请您一定要休息了。”
“好好。”清律躺到床上,盖上被子,“采薇,你是什么时候来照顾我的啊?”
“回公主,采薇在您四岁时便来照顾您了,那时您还小,或许记不清楚了。”
“嗯……这么算来,你跟我都十二年了啊。”清律抬头望着床顶的纱帐,她虽然无法感同身受,心里面却带着感慨。
采薇从未见过公主像今天这样柔软撒娇,自从三年前发生了那件事,公主就再也不愿意像这样安静地和她、和任何人谈天了,所以她很享受,也很珍惜。
“是啊,时间如白驹过隙,过得可真快啊。”
清律想了想,还是道:“你和我讲讲过去的事吧,关于我的母亲,先皇后的事。”
采薇一惊,连忙从椅子上起身,心里划过一丝丝不安。她不知道公主突然提先皇后是怎么回事,为何要再提一遍过去的伤疤呢?
“公……公主,您这是什么意思啊?奴婢,做错了什么吗?”
见她这个反应,清律有点哭笑不得:“你想什么呢,我只是……对于往事有点忘却了,你就讲给我吧。”顿了顿,她又道,“我的母后已经去世了?是不是,逝于火灾?”
采薇良久才点点头:“三年前,大殿突遭造反派点火,当日皇上秘密出宫微服私访,只有嫔妃侍者。赶到救援的士兵一边与殿外的反贼打斗,一边冲进火势凶猛的大殿救人。顾侍卫当时无奈弃下奄奄一息的皇后,救下您出殿厮杀。后来皇上彻底清扫剿灭造反派残党,只是先后已经薨逝,为了纪念她,皇上一直不曾立新后。”
清律听罢,心里只忽然涌出一阵难过,这是原身的感受吧,哪怕几年后,只要忽想起当年的事,还是会忍不住泪流满面。不过这位皇帝也是痴人,竟一直空留后位,定是迎着各派的不满和压力坚持自己的做法吧。或许有时候有些人宁做痴尘凡人,也不愿做冷血冷肉的帝王。
“这样啊,我都好好的记着呢。只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好好照顾自己了。”清律伸手握住采薇的手,郑重其事地盯着她的眼睛,“你是我非常信任的仆从,也请你,一直在我身边,不要背叛我,好吗?”
采薇听着面上一紧,反握住她:“公主,您放心,采薇到死也不会背叛您!”
“那就好,我相信你。”清律似是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三年前是顾侍卫将我从火场救出的?”
“是的。”采薇颔首,眼看着地面,颊上似乎还渐渐染上了一抹嫣红。虽然光线昏暗,但清律还是看出来了,她偷偷一笑,又故意问道:“你觉得,这个顾侍卫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采薇思索了一下,小声道:“这些年您一直和顾侍卫很不对付,不允许他靠近院子半分,奴婢也没有什么机会接触到他。不过非要说的话,就是武艺高强,而且人也长得英挺,就是不爱说话,总像个闷葫芦似的。不过这些您也都知道就是了。”
清律听罢微微笑道:“原来如此,我近日又见到他,总觉得是个不善表达自己的人。不过呢,只要你了解他是什么样子就好了,不必在意外界想法。”
听她这么调侃,采薇脸瞬间就红透了,她绞着衣摆,低头望着脚尖娇声道:“公主,您……您说什么呢?奴婢对顾侍卫没有半点非分想法,况且宫女与侍卫对食是很严重的罪责,还会连累您的,还请您别拿奴婢开玩笑了。”
“好了好了,我不逗你就是了。”清律打了个哈欠,聊了这么久,困意已经渐渐袭来,“我要歇下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采薇应了一声,起身帮她放下罗帐,随即吹灭了火苗,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只能隐约看到窗外透进来的月华,散发着幽寂的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