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大殿,靳公公向少年太子仁孝禀报着:“老奴已经核实,法场上站笼示众的姑娘,正是林冲失散了数年的恋人。”
显然,东宫的太子已经闻迅广场站笼事件,并经靳公公调查清楚了犯人同林冲之间的关系。太子困惑地问:“这都站了一天了,怎么林冲就没有想到来求本太子搭救他的恋人呢?”
靳公公遂提醒:“太子,案子非同小可,这个姑娘杀的可是察哥亲王的部将讹庞,一个大白高国的将军。”
太子不屑道:“榜上无名的末将何足挂齿。本太子求父皇特赦,也只是一纸诏书的事。”
“那是,那是。”靳公公顺着太子的话说:“太子静候便是。恋人性命危在旦夕,林冲一定会亲自来求东宫的。”
正如朵理所料和所设计:鉴于太子对林冲的器重和爱惜,太子一定会以拯救林冲恋人的契机修复因误杀冷娃同林冲的关系。但靳公公主管着东宫,对少年的太子施加着影响:出于太子之尊,还不便放下身段去找林冲,而应该是林冲主动求上门来才合尊卑。
太子认同。
第二天的煎熬从黎明开始了。
林冲、石敢、朵理仍旧站在昨日的那个地方;林冲、石敢沉重,但精神饱满,朵理却满面倦容,显得焦灼。
咫尺之遥外,站笼中的林赛儿毫无声息。俩个衙兵出示腰牌,替换下了夜岗的衙兵,围观的人们又渐渐多了起来。
小楼内,察哥打着呵欠,透过窗口揣摸着法场边缘的林冲们。
“一昼一夜毫无动静,但林冲的劫人办法却趋于成熟。”察哥提醒陆谦:“我们这边不可掉以轻心哦。”
陆谦赶紧振作,做出负责任的状态:“殿下但请放心,埋伏中的王府侍卫们十分警觉。”
“好啊,那就继续熬吧!”察哥嘟囔声,再次大大的打了个呵欠,却在收合时惊愕地张大了嘴——法场上出现了个女人的身影,是萧音!
众目睽睽,萧音雍容地走近了站笼,法场边缘的林冲惊愕,朵理惊愕。萧音双手捧着一碗水,送到了林赛儿的嘴边上。
林赛儿在朦胧中万没想到萧音会出现,干涸的嘴角嗡动,未语却流泪,萧音也溢出了泪花。林赛儿饮着甘甜的水,俩个女人以目光传递着情感。
林冲激动,难以自制。朵理激动,大泪滂沱,惊愕围观的人群响起了嗡嗡的骚动声:
“察哥亲王的宋国王妃!她一定是不忍心宋国的姐妹受难,菩萨一样心肠的女人呵……”
法场上出乎意外的变化,令小楼窗内察哥的脸色比任何时候都难看,心境比任何时候都纠结。
“本王真是失败哦!”察哥忡怔着倏地一语。陆谦正紧张得不知所措,忙困惑地问:“殿下何出此言?”
察哥惨笑道:“本王衷爱过的俩个女人,却都站在了本王的对立面上,同林冲站到了一起。”
察哥说得痛心疾首,但在俩个女人间却有着区别;林赛儿本是仇人,没能顺从于他是情理之中的事。可萧音是他明媒正娶的王妃,却有悖于情理地站在了林冲的立场上。
“箭!”察哥从牙缝中嘣出了一个字,也下定了了断的决心。
侍卫递上硬弓,察哥张弓搭箭瞄准了萧音,陆谦大惊失色。察哥轻松弓弦,利箭离弦的瞬间,陆谦出手如电,在弓弦上攥住了箭尾。
“你找死!”察哥低声咆哮,恶狠狠瞪着陆谦。陆谦跪在察哥脚下,执拗地说:“容属下把话说完,殿下再杀不迟。”
察哥阴沉着,徘徊在杀机中。陆谦在命悬一线中慷慨道:“朝中尽人皆知,殿下恩宠萧妃,若当众射杀在法场,殿下颜面何在?”察哥被陆谦合符情理的说辞扭转着心态:
“义合寨萧妃被掳,全赖林赛儿庇护逃生,萧妃同林赛儿当有此缘份。善良是女人的天性,萧妃还以一报,无可厚非。”
萧音未有一言半语地离开了法场,她能力所及只能如此。林赛儿目送萧音远去,已经为萧音表现出的情意无比欣慰。
林冲、朵理、石敢和全场民众目送萧音远去,所有人都是钦佩的神情。
忽地,朵理因萧音的出现想到了什么,赶快提醒林冲道:“林哥哥,你为什么不去求太子?太子一定有办法搭救赛儿姐姐。”
孰料林冲却沉默着无动于衷;没有人能看得出、但绝对能体会到他内心的痛苦与矛盾。石敢悄声对满怀焦急的朵理嘀咕:“是因为冷娃……”
朵理恍然明白了林冲心境:太子以冷娃的生命考验林冲的忠心,林冲深深后悔和自责,已对太子心灰意冷,已不可能再同太子交好!
黄昏在林冲对察哥意志的比拚中又一次降临,法场又变得空旷,林冲仍旧在原地注视着林赛儿。站笼中的林赛儿虚空地望着天空,好似没了灵魂。
察哥阴鸷的目光透过小楼窗口,始终没有离开过法场,但已恢复了常态。他琢磨着林冲喃喃自语:“好耐力!他倒底在想什么?”
陆谦赶快恭维着接上话:“他是孙悟空,殿下就是如来佛,他想什么也跳不出殿下的手掌心。”他的比喻令察哥听得很入耳。
“本王料定,林冲第三天必有动作。”察哥嗯了声道,在陆谦的恭维话中恢复着自信:“第四天早晨对林赛儿开刀问斩更是个杀手锏,本王就不信他林冲真的眼见恋人被斩首沉得住气,无动于衷!”
小楼内察哥、陆谦揣测林冲,广场上林冲这方则更难熬。朵理焦虑地:“怎么办哪!都两天过去了。”石敢也沉不住问林冲:“林兄,为什么不动手?”
林冲未语,只是思索着注视夜色降临中新来的衙兵出示腰牌,替换了站白天岗的俩个衙兵……
东宫亮起夜间灯火。少年的仁孝太子盯着亲自掌灯的靳公公,终于沉不住气责备了起来:“林冲傲气,绝非庸人,你却要以庸人去判断他。”他质问:“眼见这两天都过去了,为什么不见他来东宫求告?”
“老奴失察,太子恕罪。”靳公公灰头土脸,惟有喏喏。
太子断然道:“传令!明日备驾,本太子亲自去会他。”
太子的决定令靳公公震惊,喊了句“不可啊太子!”疯了似地跪倒当堂,执拗地分辩:
“杀冷娃显示皇权,林冲本应尊从。林冲触犯太子意志拒绝入宫,太子未加责罚已显宽怀,岂能再有主动示好之举?一个太子、大白高国诸君屈尊去找一个角斗士施予帮助,成何体统?”他磕头如捣蒜道:“老奴拚得一死,也要拦在驾前令太子不得荒唐!”
法场的第三日,林冲、石敢、朵理仍旧站在第一天站的地方。咫尺外,站笼中的林赛儿毫无声息,甚至不知了生死。围观的民众发出同情的议论:
“唉!捱不到第四日晨时斩首,这可怜的姑娘怕是已经命赴黄泉了。”一个老者对一个妇人道。妇人悲天怜人地接话:“是啊!一个宋国的奴婢,只怕是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一旁的青年人愤慨驳斥:“早知如此,为什么还要谋杀我大白高国将军,犯下这么大的案子?死有余辜!”
老者冷笑声反诘:“后生,你当想想,本不该去杀人的人如今胆敢杀人了,其中缘故不言而喻呵!”
老者的话意味深长,青年语塞。几个年长者频频点头,朝着林赛儿投去同情的目光。林冲耳听人们议论却心如刀割。
“赛儿,你一定要挺住……”林冲倏地喃喃自语。
朵理听见林冲终于发声,心有灵犀地小声追问:“林哥哥,你终于有了救她的办法么?”
林冲如常般缄默,并未说出个所以然。朵理不得要领,后话犀利:“林冲啊林冲,你是不是麻木了?今天可是第三天,再不想出办法救下她,明天清晨她就要被斩首了!”
小楼内,察哥守着猎物入瓮熬了三天,耐着性子听侍卫禀报:“从各处伏击点观察,林冲都没有动手的迹象。”
陆谦窥视着察哥铁青的脸色,故意强调:“林冲没有动作,我们便没有动手的契机呐。”
察哥涌起一股烦躁,信心似在动摇,口吻游移:“是本王判断有误?还是他的忍耐令人可怕?老陆,说了这么些年林冲,林冲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谦暗自冷笑,却笑的很由衷……
围观法场的人们在第三个昏黄降临中渐渐离散,法场又变得空旷了。林冲最后对站笼中的林赛儿投去深情一瞥,转身离开了站了三天的地方。
朵理、石敢大惑不解,先后追问:“怎么,站了三天就这样走了?”“林兄,不能无所作为啊!”
林冲以凛烈的神情回应二人,朵理、石敢连忙跟随,三人溶在渐渐离散的人群中消失了……(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