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90年代初的日本,可以说是战后日本经济由盛转衰的重要转折点。
由于泡沫经济的彻底崩溃,在短短的五年时间内,无数的企业和集团公司破产,大量人口失业,许许多多曾经坐在办公室里优雅地喝着咖啡,吹着空调,顺手拿着高额月薪的白领阶层,转瞬间沦落为快餐店里的洗碗工。
而就是在这么一个失业率高达30%的时间段里,一个14岁的初中生却不得不走入社会,跟无数高等院校毕业的尖端人才抢饭碗,这不是搞笑又是什么?甚至于,日本法律规定,如果没有学校开具的证明和特别许可,初中生根本就不被允许踏入社会参加工作。
仰面躺在皿屋敖中学教学楼的天台上,王思华手拿着一张千元钞票,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
这张千元钞票是桑原静流“大发慈悲”给王思华留下的“启动资金”。王思华可以用它买六桶泡面,两份海苔便当,或者三包香烟。
启动资金?不,这根本就是个恶趣味的玩笑!
在东京银座上班的工薪族,他们在下班时段一个个手拿着万元大钞都拦不到的士,一千块钱在这个时代的日本又能做得了什么?
更何况,桑原和真再怎么说也是桑原静流的弟弟,虽说如今被王思华灵魂附体,但肉身依然是桑原和真的。桑原静流就算再怎么狠心,也不可能让他弟弟忍饥挨饿吧?
所以说,这其实是一个报复,来自于桑原静流的报复。不管她的真实目的为何,但王思华是真的被她玩的这一手给恶心到了。
“她这是要我认清现实么?”王思华不禁咬牙切齿,“她其实是想要通过赤裸裸的现实来告诉我,没了桑原家,没了她桑原静流的庇护,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在这个金钱至上的现实社会里也是寸步难行,然后逼我不得不向她低头么?”
“可恶,我堂堂一个穿越者,怎么能受她的胁迫!”王思华恨声道。随后他一个翻身坐起,恨恨地看向桑原的家所在的方向。
如今那个家里,应该就只剩莲花一个人了吧。
由于没有合法的身份,更对现今的世界完全不了解,王思华只能将莲花留在了桑原的家中。又从桑原父亲的书房里拿了不少介绍世界历史的中文书籍给她阅读,以期她能尽快了解并适应这个现代社会。
对此,桑原静流并不反对,却也不提供任何帮助。虽说莲花并没有得罪于她,但对于侵入她日常生活的两个陌生人,她还是保持了十足的警惕。能够给莲花和王思华提供一个容身之所已经是仁至义尽的表现了,要想她做得再多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一切都只能靠自己。
但是,要如何利用手中这一千块钱创造奇迹呢?王思华的心中一片迷茫。
如果换做是90年代初的中国,他凭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觉或许还能找到些机会,但是90年代初的日本么……。
王思华默默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下天台,朝校门口走去。
此时不过才早上10点钟,还是上课时间,但王思华却一刻也不想在学校里久呆。生活的压力逼得他不得不早早地离开学校,比其他同龄人更早一步踏入社会……。
好好的一部魔幻穿越大剧,就此变成了一部贫穷在校生的艰苦奋斗史,王思华更是隐约看到了山田太郎在友善地向他招手……。
带着满腹的牢骚和不爽,王思华翻过学校的围墙,踏上了他的赚钱之旅。
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一千块钱赚到更多的钱?王思华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就是去赌场赌一把。但直到走到了闹市区,王思华才意识到日本虽然第三产业发达,但跟世界上大多数国家一样,在明面上还是禁止赌博的。虽说还有许多由黑道经营的地下赌场,奈何王思华不知道门路啊!更何况,以他初中生的身份,别说进入赌场了,就算是远远地看一眼,也会被那些个看场子的混混给轰走吧。
想要赌一把的计划胎死腹中,而敲诈、勒索之类的事情王思华又做不来,想要打工么又拿不到学校的特别许可。走在车马喧嚣的街道上,王思华一时间竟不知该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街角的一家游戏厅吸引了王思华的注意力。听着从游戏厅里传来的“叮叮当当”的弹小钢球的声音,王思华不禁喜上眉梢。
走在日本的街头,除了随处可见的居酒屋、歌舞伎厅和各种档次的风月场所外,“柏青哥”也是构成日本街头文化不可或缺的一环。
在这个时代的日本街头,想要找一家合格的街机游戏厅或许很困难,但柏青哥店却是随处可见。而且,得益于柏青哥带来的巨大商业利润,此时的日本尚未颁布严格的法案来限制柏青哥的发展,未成年人也还可以自由进出柏青哥店。
王思华早就久仰柏青哥的大名,也知道柏青哥产业属于一个灰色产业,名为游戏,但实为赌博,跟以前游戏厅里流行的老虎机类似。
而既然存在赌的成分,那就有赚钱的机会。
于是乎,王思华不假思索地走进了柏青哥店。
这家柏青哥店的店面相对较大,里面满满当当地摆着七排柏青哥和柏青嫂,在角落处还摆着十几台吃角子老虎机。
负责看店的是一个头顶没剩几根毛的五十来岁的大爷,在柜台边的几张吧台椅上还坐着几个手臂上纹身,面露煞气的小混混,看着像是这家店的老板所养的马仔。
在柜台处将一张千元大钞换成一千颗小钢珠,王思华手拿着装满钢珠的盒子,在一众小混混们略带嘲讽的眼神的注视下,施施然走进了店里。
此时的店铺刚刚开业不久,店里还没有什么人,只有稀稀落落的三五个常客在用小钢珠悠闲地打发着时间。
王思华一路走过去,在每个客人身后都驻足凝神看了一会。在熟悉了柏青哥的玩法之后,他随便找了台一元机,坐下来开始玩。
所谓一元机,就是一颗球一日元。相比起回报更大的三元机,一元机能够帮助王思华尽快的上手。
在浪费了百来颗钢珠试手后,王思华运起了云体风身术,竭力控制住手臂上的每一块肌肉和骨胳,细微而精确地调整起钢珠的弹道。
然后,极度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每一颗弹出的珠子,都沿着一条固定的轨道,在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碰撞之后,全都准确无误地落入了开奖区。而在连续五十余次听牌之后,王思华终于迎来了第一次超级听牌。
此刻的柏青哥机就像突然间被注入了十几升鸡血般,各种声光彩电效果齐齐上映,荧幕上更是播放起了动画。随着一阵激昂的音乐声,机器右侧原本关闭的中奖区彻底打开来。
王思华忙不迭地控制弹珠力道,将小钢珠源源不断地射向中奖区。
随着一阵令人心神愉悦的“哗啦啦啦”的出奖声,数百颗小钢珠源源不断地从出奖口滚了出来。
短短的十几秒钟过后,中奖区再次关闭,而王思华也得回了三百余颗小钢珠。不仅收回了成本,在账面上还略有小赚。
王思华心里乐开了花,又继续控制钢珠的弹道,将其射向开奖区。
由于存在着确率调整这一说法,也就是在一次开奖过后,紧接着下一次开奖的概率会相应提升,这一回王思华仅花了四十三枚钢珠,就又迎来了第二次开奖。
随后就是第三回、第四回、……。
“老板,给我拿几个桶过来!”随着不断的中奖,原先的小盒子已经装不下这许多钢珠了,王思华连忙呼唤老板给他换几个桶。
而随着他接二连三的中奖,整间柏青哥店都轰动起来了。先是本来就在店里的几个常客停止了游戏,循声来到了王思华的机器前,驻足观看起来;随后就是负责看场子的老头阴沉着脸,带着他的三个马仔,一人提着一只小塑料桶凑了过来,站在王思华背后仔细观察他弹珠的手法,看他是否有出老千;最后,许多路过的行人和上班族被店里传来的声响所吸引,一个个转身走近了店里,围在王思华身边强势围观。
等王思华发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的身周已是围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将整条过道围了个水泄不通。而他赢回的小钢珠已然是装满了三个塑料桶。
虽说算不上是什么资深赌徒,但王思华还是深谙见好就收的哲理,在胡乱地将盘子里的小钢珠全部射完之后,王思华一推机器,站起身来。然后,他身后顿时响起了一阵欢呼。
“好厉害啊!居然能将钢珠的弹道控制得如此完美!”
“如此神技,实乃在下生平仅见,难以置信居然出自个中学生之手。”
“大神,请收下我的膝盖!”
“请问收徒吗?学费多少都无所谓!”
“……”
王思华的额头冷汗狂冒,慌忙提起三个装满钢珠的小桶,挤开人群,直奔兑奖区,将赢来的钢珠倒入兑奖机。
经过机器的自动核算,三个小桶总计26939枚钢珠。
在兑换了等额的礼品后,王思华在一众围观者的欢呼声和嘘声中,狼狈地逃出了柏青哥店。抬头看了眼路边某家店铺里的时钟,才刚刚十一点半。
从他进入柏青哥店到离开,前后还不到一个小时。
在柏青哥店周围转了一圈,王思华找到了传说中的“寡妇福利店”,将赢来的礼品全部兑换成现金。去掉零头和消费税,一共拿回了25000日元。
仅仅一个小时,王思华的身家就翻了25倍。
似乎是觉得此法可行。王思华在车站前买了份日本最有名的车站便当,在某个公园的长椅上匆匆吃完后,又继续转战柏青哥店。
每一家店,他都呆不超过一个小时,赢不超过6万元。虽说难免吸引玩家和路人的围观,并引起店长的重点关注,但由于他每次都见好就收,赢的钱又不是很多,自然也就没有人来找他麻烦。
一个下午时间,王思华转战了四家柏青哥店,赢了二十三万多日元。直到日渐西斜,他才停了下来。
在车站旁的超市里,王思华买了一些日用品以及蔬菜、瓜果、牛肉之类的食品,又在化妆品柜台帮莲花选了几款化妆品。直到将赢回的钱花去大半,他才心满意足地拎着三个大袋子回家。
等回到桑原家的时候,已是下午六点多钟。其时桑原静流早已经回到家中,正和莲花一起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近十个小时不见,莲花明显变得新潮了许多。半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了个小辫子,刘海上别了一支七彩的花型发夹,一身轻便的家居服,外面还罩着一件无袖的夹克。虽然脸上不施粉黛,但依然明艳不可芳物。
见王思华走进了厨房,莲花娇呼一声,丢下手中的菜刀,扑了过来,一个乳燕投怀,钻进了王思华的怀里。
“思华,你终于回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啊,我回来了。”王思华回以柔和的一笑,心下难免有些触动。
从开始穿越到现在,一年多时间过去了,他还是头一次体味到家的温馨和温暖。——当然,如果此时没有第三者存在的话。
似乎是难以忍受王思华和莲花之间这种你侬我侬的情感氛围,尤其是男方还顶着一张自己弟弟的大叔脸,桑原静流颇有些煞风景地轻咳一声。
莲花的身子顿时像触电般地一颤,这才想起还有外人在身边,俏脸一下子就红了。她连忙推开王思华,右手握拳抵在胸口,呼吸急促地后退了几步,退到桑原静流身边,忸怩不安地低下了头。
她这一副羞涩的小儿女情状,惹得王思华的心不由自主地一荡,真恨不得再把她抱回怀中,好好地温存一番。
不悦地瞪了桑原静流一眼,王思华上前两步,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到餐桌上。
见王思华将购物袋中的食品和日用品一件件地掏出来摆在餐桌上,桑原静流明显是愣了一下。尤其是见到王思华居然从食品袋里掏出一盒高档牛肉时,桑原静流再无法保持淡定了。
只听她一脸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去抢银行了吗?”
王思华不屑地撇了撇嘴,反讽道:“抢银行这种LOW到爆的行为,也就只有你这种人才做得出来了。”
桑原静流的额头登时暴起了青筋。若非情知打不过对方,否则以她的暴脾气,早就一拳怼在王思华脸上了。
不过生气归生气,她还是很好奇王思华究竟是从哪弄来的钱。于是,她强压下满腔怒火,好奇地问道:“那你哪来的钱买这许多东西?”
王思华再次莫测高深地一笑道:“想知道吗?求我啊!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可恶!”桑原静流丢下手中的汤瓢,捋起袖子就打算上前跟王思华干架。
不知是不是对桑原静流心怀感激,感激她给自己和王思华一个容身之所,还给了自己一些换洗的衣物,莲花这一回不再偏帮王思华,而是拉住了桑原静流的手,朝她微微一笑后,转头看向王思华,柔声道:“思华,你就说一下吧,你是怎么赚到钱的?我也很好奇啊!”
“脑子,靠脑子,懂吗?”王思华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得意洋洋地笑道:“只要脑子好使,这满大街都是赚钱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