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下了数日,总算消停了。
地上积雪很厚,一拉开窗户,沿上的雪就被抖落下去。
女仆将窗帘拦腰绑整齐,转身拿着鸡毛掸子清洁着柜台与摆件,不放过任何一处可能落灰的地方。
她们的爱丽丝小姐今日和那位人类少年被祭司大人邀请去参观他的作品,起床后便收拾离开了。
这才让她们终于有机会打扫卫生了。
前几日那人类少年几乎都不踏出这里一步,非要揽了她们的活去照顾小姐,谁说都不听,简直不可理喻。
长脸的黑发女仆舔了舔嘴唇,一手扶着柜角,一手抓着抹布细致的擦着柜面,抱怨说:“哦,天哪,那个人类真是太烦人了,从墓地里醒来到至今,他是我见过的最讨厌的人类!”
“谁说不是呢?他总是缠着咱们的小姐,我甚至担心小姐是被他胁迫的,所以才不反抗?这该死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做到这种地步?”
另一个整理衣柜的女仆摇了摇头,眉头蹙起来,显然很担心自己那单纯可怜的小姐——她失去了记忆,理应受到所有族人的保护,此刻却被一个下级人类压制住了。
真叫人难受。
“啊!”一个正在整理床铺的女仆虚捂住张大的嘴巴,忍不住惊声叫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他几个女仆都被她吓到了,连忙看过去,以为是床上出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这建筑一开始,虫子和蛇的确很多,她们可是杀了好久才将其灭掉。
只见下一秒,那女仆颤颤巍巍的放下了手,边不敢相信的转过脸来看她们一圈,才说:“这床上…有两种气味!”
“什么!?”
女仆们异口同声的叫起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与呆滞。
一个念头在她们几个血族心里一起冒出来。
那个女仆有些失力痛心道:“也就是说…爱丽丝小姐和那个人类共睡一张床…怎么会啊…我亲爱的小姐!”
血族嗅觉很敏感,而身为女仆的,并且一直偏爱爱丽丝小姐的她也没必要撒这种谎。
一时间,几个女仆脑袋顶仿佛都阴云笼罩,噼里啪啦的闪着光电。
过了一会儿,插花的矮小女仆用手背揉了揉她的脸,犹豫的说:“其实,那个人类也不全是讨厌的吧?我每次遇见他,都能感觉到一股很压抑恐怖的气息,他能得到爱丽丝小姐的欣赏与认可,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家伙…”
其余几个沉默了一下子,擦柜子的长脸女仆舔了舔嘴角,点点头,心中动摇了一下:“好吧,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认为,或许他真的有什么闪光点…而且安娜你说的那种感觉,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也感觉到了,真可怕…”
铺床的女仆也适当的插话:“的确呢,我也感觉到过,但是那人类长的也不赖——如果他真的很强,才有一丝丝资格去争取咱们高贵的小姐。”
“是的,我表示赞同。”
“我也觉得这很棒!”
女人们一但找到了新的有趣话题,就会跳出刚才的情绪与气氛,接着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沿着新话题愉快的讨论下去。
血族女仆们在这点上也是一样的。
过几分钟,说不定她们甚至会谈到这两个人结婚生子。
至于什么“讨厌的人类少年”“亲爱的小姐”“高贵的血族人类不可染指”都统统见鬼去吧!
难道还有什么能比她们八卦脑补会更重要吗?
答案当然是“去你的,我说没有就没有”。
这边的奇思妙想和七嘴八舌,是永远不会让苏醒他们两个当事人知道的。
应约来到祭司所说的秘密地下室,苏醒和南赫并排走,前面是提着一盏铜灯的祭司,虽然幽长隧道顶上和两旁都有灯亮着,可他还是拿上了这盏灯。
谁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黑色的地砖在光线下折射出水润的冷光,角落里湿气很重,生了苔藓,不过绝不会有人去踩。
除非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他们都能看清黑暗里的景色,即便没有灯,也完全不成问题。
而这些微小的光亮,是为住在地下室的一些中央实验室的“实验品”而设置的,这些实验品内心受过重创,外表奇形怪状,自卑痛苦,无法见人,有些还不会说一个完整的单词。
实在是很可怜,也令人无奈。
更多的,是对中央实验室那些冷血人类的愤怒。
祭司低声为他们介绍着这里的设施与环境,还有居住者们的情况。
带着他们拐了一个弯儿,视野开阔起来,两边堆积着一些桶,还有工具,墙上也有架子,摆着瓶瓶罐罐。
整体氛围比较阴森。
祭司说:“地下室不大,也就百来平米,这里住有十一个实验品,其他的我等下会给你介绍,但有几个,你必须注意。”
这话听起来是在告诫,其实语气有些淡然,苏醒连忙点头答应了,他才继续说:“半机器人阿迟,蛇女杰西卡,他们不待见你,所以不用理会,还有…那个天才小人类柯洛,你要与他保持距离,总之,按我说的做就是,明白?”
期间,他一直向前走,略过了两侧的一些房间,头也没回一下,步伐时而快时而慢。
苏醒一边思考着他会带他们看什么“作品”,一边想着等会万一见到那些“实验品”的对策。
南赫低头看她一眼,继续观察四周。
这里的气味儿杂七杂八,又很刺鼻,稍微心细一点儿,就能注意到墙上早已暗淡的血迹。
还有那些桶,臭的熏人,估计装的都是肉类。
更不必说那些瓶瓶罐罐。
至于是什么动物的…大概是人。
看来,这些实验品因为常年的“压迫”与“折磨”,还有无尽的“躲避”与“自卑”,早就从内到外的“腐烂”掉了。
他心里有了计较,抿了抿嘴,将视线重新缠在苏醒身上,离她进了一些。
这下,那些从刚刚开始就在心底叫嚣不停的声音,才安分了下来。
终于,来到尽头。
祭司看着眼前这扇古朴沉重的木门,它紧紧的镶嵌在墙上,有些畸形。
门锁的扣是铜的,有些沉斑。
他此时的心情沉重而强烈,藏着一个不能说出来的秘密。
转过去看了一眼身后熟悉的女孩儿,他的心脏抽痛了一下,表情如常。
接着又看向她旁边的并不普通的“人类”少年,从浅浅的激动中蓦然警醒,更略略谨慎起来。
他有些心虚,但表面上掩盖的很好,他对少年说:“虽然你是跟着她来的,但恕我不能让你进去,毕竟,这是我们血族才能见的东西,而我本来今日也只是想让她一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