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过了早餐,但是两人还是在陆椿的安排下坐上了餐桌。
苏醒看了旁边垂手站着的陆椿一眼,用叉子拨了拨碟子里的血色肉块儿。
又抬头看了一眼南南赫碟子里的类似牛排的东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幸好都是肉类,不然到时候南赫肯定会对她有点儿介怀。
她是血族,可以吃人肉,喝人血,可南赫不是啊。
之所以她现在可以接受吃这些东西,一是为了解决温饱活下去,二是她已经差不多接受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三——这都是在刚来基地那些日子里锻炼出来的平常心。
苏醒用叉子插住一块切好的肉块,粘着血,面色平静的吃着。
若是旁人仔细观察她的动作,其实可以发现,她的动作有许些僵硬。
就比如一个常年呆在家里的宅突然被扯到了大街上,虽然他和来来往往的行人没什么不同,可就是会让他感到焦虑与无措。
那种感觉,以前苏醒所在的世界里的绝大多人都是有过的。
就连她自己也有,第一次交朋友,第一次见收养人,第一次搬到养父母家,第一次步入社会,步入职场。
太多太多了,她不太喜欢去回想这些瞬间,因为只会让自己更添焦躁。
一口肉吞下肚,苏醒才松活了一些,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南赫,人家已经擦干净嘴唇用餐完毕了。
“是菜不合口吗?小姐?”
亚门管家从堂门外走进来,掀开红色的金丝绒帘子,上面的金色珠坠叮当直响。
他脸上挂着适当得体的微笑,一手横放在腹前,停在苏醒身旁。
后者连忙摇头:“并不是,是我自己有点儿走神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忙低头认真吃喝,一种“绝不辜负劳动者”的劲儿。
亚门这才点点头,又笑眯眯的走过去,路过陆椿时,浅浅淡淡的道了一句:“椿,看好爱丽丝小姐。”
“是,亚门先生。”
用晚餐的南赫被亚门管家请走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做。
陆椿猜出来了一些苗头,没说话,苏醒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背影消失在帘子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吃完了早餐,气色又红润了些。
她擦擦嘴站起来,拉开椅子就要过去看一眼,陆椿见状,顾不上平时的礼仪,连忙去拉住她说:“爱丽丝小姐,艾克伯爵邀请您去观赏他种植的蔷薇花园,还说请您务必要去。”
他目光飘忽着,不是很习惯撒谎,苏醒狐疑的看了他许久,像是要把他看穿了。
瞬间,陆椿憋的耳朵都红透了。
就知道这孩子没说实话。
苏醒也不拆穿他,顺势跟着他去了那座墙内的后花园。
这里原本草木荒芜,在血族搬来后,喜爱花草的艾克伯爵便主动请愿打理,最终才有了现在的这番美丽景色。
香甜的血色蔷薇靠在墙上与花架上,工具栏里放着整齐划一的园艺工具,一个高大的男人提着金色的水壶浇灌着花田,面色沉着。
他的模样还是初遇时那么淡,头发也是,瞳孔也是,皮肤也是。
宽大的风衣穿在他身上,只会把他显得更消瘦。
陆椿以前给她说过,艾克伯爵不喜欢经常吸血,他对于人类似乎有什么心结,大多时候不会故意去伤害他们。
另一方,他又很爱护自己的族人,偶尔会不得不为了他们伤害报复人类,这也是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苏醒便问,他大概是什么时候才会进食呢?
陆椿说的是——饿到没有自制力,并且会肆意伤害“猎物”的时候。
大概就是比苏醒上次吸食南赫血液的状态更糟糕。
深深地呼吸一声,做好心理准备,苏醒才道了一声“打扰您了”走进花园里。
结果和她想的还是有一些差别,艾克实际上接触久了后,便很好说话,尤其是关于花草植物这方面。
只要苏醒有这方面的提问,他便会一一的耐心解答,神情专注而温和。
那边,亚门管家将南赫带到一处卧房前,抬手敲了敲门,清声恭敬道:“先生,他来了。”
“进来。”
话音落下,亚门才伸出手推开门,眼神示意南赫,将他放进去后又轻轻关上了门。
屋内原是很暗的,但点了黄色的灯,桌上摆着白色的宽蜡烛,烛火曳曳。
南赫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了墙上挂着的油画,看起来很古老了,可是保存的非常完整,颜色温柔,层次分明。
他注意到画上的一家三口,左眼不自觉的眯了一下,视线落在画上的爱丽丝身上足足三秒,才豪不拖泥带水的收回。
前方的床,四周的帐早已被勾起来,床里的男人坐在被窝里,双手交叠在腹部前的被子上。
他蓝色的眸子里闪着看不透的暗光。嘴角挂着一丝微笑,几乎没什么善意可言。
他很优雅从容,却也着实危险万分。
伸了伸手将南赫招过来,他指着床旁的一个靠椅,让他坐下。
南赫照做了,一边观察着他,目光在看向他腿部的时候滑过一丝怀疑。
突然,男人开口了,声音低沉又喊着高傲:“太嫩了。”
南赫收回视线,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的确,在这样的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血族老怪物面前,自己的一举一动实在是破绽百出。
他唇齿微张,声音冷淡,直奔主题:“不知阁下喊我来有何事?”
“我可不信你没有猜到,”男人抿嘴仍旧笑着,身上是无数锋芒利刃,“人类的年轻人,我的女儿应该将许多事情都告诉你了?不过,在这之后你竟还敢跟来,这让我倒是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这恐怕不是阁下的最终目的,还请您直说。”
南赫盯着他,无所畏惧,看起来很有底气。
这个举动让男人挑了挑眉,一笑:“好吧…小椿告诉我,你不简单,现在看来,的确如此。”
说完,他轻轻的看着南赫的眸子,笑的更深了,但却不是喜爱和亲切,反而是一种仇视:“你,不是人类,就算外壳是,内里也早已变质了。”
“是吗?”
南赫眼皮压低了,目光有点儿死,普通人若是看了,或许会被压的移开视线,避免祸及自身。
但他面前的男人是血族,还是一个活了千年的老人。
见证了无数朝代更替,无数支离破碎,鲜血淋漓的他,怎么可能会被一个乳臭未干,才活了十几年的人类影响?
他放在上面的手指敲了敲下面手的背,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极其小声地哼笑了一道:“难道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