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毅脸色阴沉地看着白灵，凤眼里带着不容挑衅的阴鸷。直到他确定，从白灵的双眼里看不到戏弄，只有好奇，这才忽而鬼魅一笑，起身离开宝座，一步一步，从高高的龙凤台上走下来，慢慢欺近白灵身前。
期间，姚宜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放大，她甚至朝白灵挤了挤眼睛，心情愉悦地看着眼前即将上演的一幕。
可当东方毅走到白灵面前，说出那句话时，召和殿内，所有人再次惊愕得张大了嘴，姚宜景的笑容放大到一半，又半途怔住，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只见东方毅一挥泼墨骨扇，扇骨轻挑白灵下巴，邪笑道：“你说得对，朕的后宫，有那么多国色天香的妃子，何必再选妃呢？”
姚宜景手中的丝帕快被她绞断了。
这怎么可能？
她明明记得的，自东方毅登位以来，所有反对他每年选妃的三朝元老，轻则被他以各种理由剥官削爵，贬为平民；重则治罪流放，甚至施以极刑。正因为这样，他改了祖制，每年选妃，却再无人敢吭声。而眼前这个女人，公然质疑他选妃的用意，却仍旧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
姚宜景看着白灵的目光忽然变得有些怨毒起来。
白灵扬着脸，不惊不惧地与东方毅对视着。那双灵动清澈的双眼，如同天上的星子般澄澈干净。
也就在同时，白灵蓦地觉得胸口一震，剧烈地跳动了一下。
一下，仅仅只有那么一下。却疼痛无比，就像是每次修行提高一阶时，那种熟悉却又剧烈的疼痛。
忽闪而逝，以致于白灵认为那只是错觉而已。
两人就那么对视着，终于，东方毅的扇骨离开了她的下巴，大步转身，广袖长舒。他步回龙椅上坐下。
同一时刻，姚宜景的眼神忽地变得温柔而甜蜜，充满了笑意。
东方毅一甩明黄龙袍，将身体舒适地陷进龙椅里，他磁性的嗓音响彻召和殿：“只不过，朕的后宫，似乎还缺少一位皇后啊。我看，不如就是你了吧。”
“皇上……”姚宜景一惊，失声地叫道。
东方毅眼神慢慢地漂浮了过去，扬眉，轻声道：“嗯？景贵妃，你有意见么？”
姚宜景接触到东方毅的眼神，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速换上了一张温婉的笑脸，柔声道：“不是，皇上。臣妾是想说，恭喜皇上，喜得佳人。后宫有主，从此以后，臣妾等人必将尊皇后娘娘为首，为我凤耀王朝开枝散叶，繁荣王室！”
说罢，又转身下了凤仪，朝白灵温婉笑道：“臣妾恭祝姐姐母仪天下！”
手中的丝帕，已经被她幻想成了白灵，扭绞得不成型。
东方毅满意一笑，收回了眼神，又转脸看向白灵。如果这女人真是故意以天真做诱饵，那么很好，她已经如愿挑起了自己的兴趣，也达到了目的。接下来，东方毅真想知道，她又会怎样？
可白灵听到姚宜景说开枝散叶，顿时想起在王大爷家里，娟子生孩子时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声，想起那一床的鲜血，立即冲口而出：“不要！”
“嗯？”东方毅眉毛一挑，合拢的折叠骨扇再次打开，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才不要当什么皇后呢！我同意做皇后了吗？”白灵气愤地质问道。这皇帝还真不是一般的自大，他还没问过自己的意见呢。自己这趟下山，可是为了寻找那身佩凝碧软玉的恩人，渡过心劫，然后才能成为像师傅一样逍遥自在的狐仙。
姚宜景像听笑话似的瞪大了眼睛，这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出言不逊，她真当自己的脑袋是葫芦吗？还是她认定了东方毅会对她格外开恩？抑或是，这只是她以退为进的手段？
显然，东方毅也被白灵的话噎住了。这几年来，后位空悬，那是多少后宫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他的确无心封后，刚才那句话只不过是试探之词，却不料白灵会拒绝做他的女人。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一丝兴趣，那么现在，被挑战的王者尊严，令他不自觉地握紧右手成拳。略一点头，他冷声问道：“你的胆子，跟你的容貌一样出众。”
什么意思？
白灵正纳闷间，就听见东方毅问一旁的嬷嬷：“她是哪家哪户的千金？”敢如此嚣张狂妄的女子，必定有强大的背景做后盾，或许是哪个藩王家被宠坏了的郡主吧。
却不料嬷嬷表情平淡地说：“绿竹镇，屠宰户王家的女儿，王灵九。”
“屠户？”东方毅似乎有一丝错愕。
啊——对了。自己是冒名顶替王大爷家的出逃女儿灵九，代她入宫选妃的。白灵似乎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入宫的目的，顿时一惊。自己触怒了这皇帝倒不要紧，他权倾天下又如何，反正自己是九尾天狐之身，还怕他一介凡人不成。可如果因为自己而祸害了王大爷一家人，那可就非常不妙了。想到这里，白灵立刻冲东方毅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地说：“哎呀皇上，我是说，我不要当皇后，不要统领后宫。可是，我没说不当你的妃子啊！”
白灵天生雪狐，一颦一笑间，十足狐媚。只是她自己浑然不觉。而她的声音，魅惑的眼风，顿时令东方毅一怔。天真与性感，两种完全极端的个性，在她身上完美地融合。这样的一个笑容，足以抵挡一切。
姚宜景看着白灵，脑海里顿时浮出三个字：狐狸精！
这女人，简直是狐狸精，祸害男人的角色！看来是自己小瞧了她，她绝不单纯，相反，是很厉害的女人呢！
果然，只见东方毅阴沉的脸转怒为喜，蛊惑一笑，道：“原来你是觉得自己不能当皇后，怕不堪担此重任？”
“是呀是呀！”白灵拼命点头，还眨着一双大眼睛，努力装无辜：“我只是想安安分分地做妃子，才不要当什么皇后，统领什么后宫呢！那样多累啊，我哪有时间陪着你，是不是？”做妃子，身为皇帝的女人，应该就是整天陪着皇帝吧？白灵想。这样也不错，说不定哄得他一高兴，就答应帮自己寻找恩人的下落。
东方毅抚掌大笑：“好好好，好一个安安分分。那好，灵九，你就乖乖地做朕的女人吧。从今日起，你就入住未央宫，暂称灵妃吧。”
未央宫？那可是太子之母才能居住的地方。姚宜景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有地方可以住？白灵喜上眉梢，笑道：“那好吧，我走喽！”
“回来！”
东方毅叫住她，皱眉凝神，问道：“你下次见了朕，可得行礼。”想来，她是出生于屠户家，不懂皇宫礼仪。纯真的天性虽可爱，却不适合在皇宫这个波谲云诡的地方生存。
白灵不懂东方毅的考量，只是嘟嘴不满道：“行礼？没人教过我，这我可不会。”
“李嬷嬷。”
“是。”垂首站在一旁，一名年龄稍大的嬷嬷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道。
“带灵九回未央宫，好好教她礼仪规矩吧。”
“是。”
白灵郁闷不已：“我可不可以不学啊？”拜托，虽然他是九五之尊，可自己好歹也是一只狐妖啊，凭什么要向他一个凡夫俗子屈膝行礼？
“不可以！”端坐于龙椅之上，东方毅声音淡漠：“学不会行礼就要接受惩罚，这是宫规。不许偷懒！朕随时会去检查你的学习情况！”
白灵秀眉轻蹙，不情不愿地答了一声：“噢……”便随着李嬷嬷先行离开。
望着白灵离去的背影，东方毅唇边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
姚宜景心中警铃大作。这女人才刚进宫，东方毅就如此煞费苦心，看来，自己今后的生活不会平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