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在头疼,船上终究风大,我挽的发不比灵儿挽的结实,昨日就是挽起又散,我看着他的头发就好好地,就想着,莫不是我也挽个他那样的男子发髻。
他见我怔怔望着他的发髻,又看看我披散着头发,问道:“要我帮你挽起来?”
我越发来了兴致,问道:“要挽成你这样的!不容易散!”
他瞪着我道:“这是男子的发髻!”
我两眼放光道:“结实啊!不容易散啊!”
他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摸摸鼻子道:“与你这身衣裳却不合适,我的衣裳你穿又太大,得改!”
我沮丧道:“还要改的多,不值得,算了,就这样吧,下了船,有马车吧?”
他点头道:“有!竹兄在码头接我们,知道有你,肯定备了马车。”
我一挥手道:“那便没事,我就梳成你这样的发髻,下了船,就上马车,没事!”
拉着他教我梳发髻,他拿我没奈何,一教才发现,他那双大手梳起来真是方便,我这手太小了,我的头发又多,费好大力气,还是松松散散。
他站我背后,看着我的手左笼右梳,不得其法,笑得好不得意,气得我拿脚踹他,最后,还是他上阵,给我梳好了。
看着梳好的发髻,我笑眯眯问对他道:“辛苦小郎君啦!”抬手福了福,忽的想起,梳了这发髻,又站直行了揖礼。
他斜乜着我,轻笑道:“南儿分明就是想…这桩事往后都交予我吧?”
我点点头道:“有劳兄台了!这厢有礼了!”
他轻叹一声道:“怪道叔父常说,他家小囡囡最爱作怪!那时我听着,还为你鸣不平。如今才发觉,你还真是爱胡闹!”
“那时候,你比我还胡闹,自然不觉得!如今江公子是读书人呢,果然人从书里乖,你就觉着我胡闹了?”我凑上前,扯着他衣襟问道:“我哪里胡闹了?我闹腾你啦?”
他微微侧身躲开,拉着我的手道:“南儿也在读书呀,我们一起读哈!乖!不急不急,一起读…”我还欲追问,却被他拉着手,坐了下来,接着问道:“南儿可还在临颜体?”
我瞪他一眼道:“江公子,那是老黄历了,我如今写簪花!”
小时喜欢柳体,父亲却说,女儿家指间没力道,须得临颜体,把骨架练起来,再说其他。后来临过柳体,魏碑,又从舅父哪里发现,母亲当年的簪花小楷写的好看,闹着母亲给我写字帖,可怎么写都差了些,就一直练着。
他听着却眸光一亮道:“能练簪花小楷了?可见是小有所成了!我听娘说,婶母当年的簪花小楷,可是颇有名气的!”
我静了下来,想着道:“娘的簪花小楷,笔法精致,气韵流畅,如兰似麝,我不及万一…”
他点头道:“其实有许多闺阁女子,才情不让须眉,只可惜未能一展其才…”
我摇头不然道:“女儿家的东西,怎能拿去让人说嘴?”
他怅然道:“好东西,人人共赏,只是总有些人心生龌龊,俗语说的,百样米养百样人。这个我们却是没办法的…”
我撇嘴道:“就譬如娘和我的字,你可舍得让别人评头论足?你舍得,我也不乐意!”
他大笑道:“舍不得!自然舍不得!是宝贝,自然要藏着,只给懂得人看!”
我这才满意到:“这才是啊!”
他笑了拉着我的手道:“好了,小才女,不说了,趁着日头不大,咱们出去看看,一会儿日头大起来,太晒了!”
出了船篷,却见江面竟起了波澜,船在浪上颠簸,他携着我的手,迎风而立。
昨夜没睡好,吃过午饭,我就犯起瞌睡,他眼看着,又铺好了褥子,我困得不行,倒头便睡。
却是睡会儿又醒来,见他就坐了一旁翻书,安了心,又睡去,就这么睡睡醒醒,也折腾了一个时辰。
船渐行渐缓,似乎要到码头了。我还在迷迷瞪瞪,他却不许我睡了,把我拉了起来,拧了干净帕子给我擦脸,还笑我道:“再这么睡下去,今晚就别睡了,这么大了,还想睡倒觉呢…”
我伸了脚,想踹他,却是一丝力气也无,整个人软绵绵的,手拿了披风都拿不住。他却是笑吟吟的帮我穿了披风,又重新给我梳了发髻。
船稳稳的停了下来,却听得岸上有人问道:“江贤弟可在?”
他急忙应道:“在在在,独孤兄稍等!我这就出来!”
船夫和那妇人帮着他把他的行囊搬上岸,我自己收拾起来,看了看,我这样子应当还能见人吧。
不管了,拿了帕子挡着脸,走到船头。他正好回来,扶着我上了岸。
我低着头,只见一袭蓝衫,一直在帮着他,忙着将行囊搬上马车。他牵了我到马车前,那袭蓝衫下一双黑布鞋子,正停在一边,他拉着我道:“独孤兄,这是我家南儿!南儿,这位就是独孤兄!”
我裣衽行礼道:“独孤公子!”
却听一个低沉的声音,温和道:“姑娘客气了,姑娘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独孤兄,或者便如江贤弟一样,叫竹兄即可。”
我点头,低声道:“恐造次了…”
他却在一边笑道:“初次见面,你们都太客气了,以后熟悉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
那声音道:“是了!你们也累了,上马车,我们回去,你们也好好歇歇,江贤弟,你说的那些都已备好,你回去也看看!”
他轻快道:“多谢竹兄!这次真是麻烦竹兄了!”说着便向着那人行礼。
那人回礼道:“你我兄弟不必客气,快上马车!回去再说!”
他扶了我上马车,安顿好了,他才上了马车,那位独孤竹就在车厢外,坐车夫一旁。一路上我听着他们隔着车帘子,絮絮聊着。
那宅子下了定金,是个小院子,大门临街,倒座打开一半,开了个铺面,另一半就做了库房,搁些杂物,东西厢房住了房东母女俩,院子里有井,种了花草,正房一明两暗给我们,带两个耳房,后头有后罩房,可以住人,也可以辟了做成厨房,若是不够,房东说,东西厢房她们用一间就够,可以再匀一间给我们。
想着他若出门,我一人在家,故而特意寻了母女房东,我也有个伴儿,又有人照应。
房东襄妈妈是个和善人,杂货铺子事不多,房东女儿也可以帮着我做些家务。
他担心宅子小了,那位独孤竹却说够了,待以后宽裕,添了人,再另寻大的。
他立即回头问我道:“南儿可要添两个伺候的小丫头?”
我想了想道:“即便要添人,也要慢慢找了好的,只怕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我还想着清儿、灵儿,不愿别人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