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丝丝缕缕从半开半合的窗棂洒进来，星星点点落在床边的帷幔上。昏昏沉沉数月，赵幼桉觉得今日精神格外的好，她轻抚上微微隆起的腹部，心底像燃起来一簇火苗。
流心捧着叠着朝服的托盘，从外面走进寝宫来：“娘娘，今儿个是太子爷生母先皇后的生辰，该早些梳妆更衣进宫去。”赵幼桉慢慢坐起身，流心赶忙放下托盘上前去为她套上绣鞋。“娘娘有孕四月有余，肚子竟有这么大了，我猜啊一定是个双胞胎。”
“若真如你所说，本宫倒是心里欢喜。”流心搀扶着赵幼桉从寝榻上慢慢站起来，坐到梳妆台前：“这是本宫和太子爷的第一个孩子，本宫打心眼里疼惜。”
流心捏着梳子，一点一点给赵幼桉盘起来发髻：“太子爷看明白了娘娘才是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对娘娘越来越好，如今还有了小皇孙，娘娘的日子过的越来越舒心了。”赵幼桉打量起镜中的自己，胖了些，脸颊红润了些。
“娘娘若是平安生下皇孙，那就是天家的皇长孙。”仔细描好眉毛，流心搀着赵幼桉站起身，从托盘里拿起来朝服，披在她身上；“娘娘有孕身子自然胖了些，这朝服叫宫里绣房的绣娘改过，娘娘觉得可还合身？”
赵幼桉整了整袖口，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你办事一向是最妥帖的，本宫自然放心。”流心给赵幼桉整理好衣摆，搀着她往寝宫外走：“马车一早就让门房备好了，从这往祈平宫，坐马车稳当些。”
……
“今儿个是那苦命的先皇后的生辰，先皇后在的时候，皇上漠不关心，倒是先皇后一薨逝，皇上年年去祈平宫祭奠。”言泱斜靠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红珊瑚珠链。
言宛两手端着茶杯，听这话，心里打起了鼓：“姐姐如何打算，直说便是。”言泱闻言，嗤地笑了，把手上的珠链轻放在桌案上：“妹妹冰雪聪明，怎会不知本宫心中打算？”
“臣妾愚钝，还请姐姐明示。”
“既然是先皇后的生辰，咱们太子爷必定会去祭拜，那他那位怀着皇长孙的太子妃也一定会一同前往。”言泱站起身来，摆摆手让丫鬟都退出去。
“姐姐的意思是，让这皇长孙生不下来？”
言泱笑着眯了眼睛，上前两步走近言宛：“妹妹果然心思剔透。”言宛手微微颤抖，慢慢把茶杯放在桌案边，茶杯铿地一声落在桌案上，茶水滚落出来，洒在裙摆上。
“瞧瞧妹妹这菩萨心肠，听见这般话茶杯都放不稳了。”言泱笑着摇摇头，“不过妹妹放心，这当坏人的事儿，本宫来做，妹妹只要配合本宫便是。”从腰上的系扣解下丝帕，捏在手里替言宛擦干净茶渍。
“既然如此，姐姐要臣妾怎么做，臣妾就怎么做。”言宛颤巍巍站起身来，唤了侍女进来，把手搭在侍女手臂上才稳稳站住，“臣妾先回宫换朝服了，姐姐也早些去才好。”
一步步迈出皇后宫门，走远了些，言宛才开口：“令儿，你说本宫为什么非要如此？”
令儿扶着她，低着头看着深灰色的石板路：“皇后娘娘是娘娘的亲姐姐，皇后娘娘无论有什么样的安排，定不会是害娘娘的，娘娘放宽心便好。”
言宛深深地叹气，直起身子：“说好听了，皇后是本宫的亲姐姐，可皇后是嫡长女，本宫是庶女。本宫自从入宫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本宫这一生就是为了皇后而活，皇后要本宫怎样，本宫就要怎样，皇后要本宫做什么，本宫就要做什么。”
“奴婢不明白娘娘说什么。”
“你当然不明白，有些人要你躺在地上，踩在你身上走过去，还会嫌你躺的不够平整，嫌踩着不舒服。”言宛苦笑着摇头，“走吧，回宫换掉这身沾着茶水点子的衣服，穿上朝服给先皇后祭拜吧。”
……
唐凤尔立在祈平宫宫门前张望着，忽地看见赵幼桉的身影一步步迈上台阶，忙迎上前去：“太子妃来的这样早，想必早早起身做准备了。”赵幼桉伸手揽住唐凤尔的衣袖：“外面风大，太子爷何必出来想迎，仔细着了风寒。”
太子笑了笑，向她伸出手，赵幼桉轻轻把手搭上去。唐凤尔握着她的手，一步步走近祈平宫。身后两双眼睛，深深地凝着他二人背影。
“太子殿下，太子妃殿下到。”站在先皇后画像前的皇帝缓缓转身，看着二人琴瑟和鸣上前走来。“朕之前听闻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不睦，如今看来，是小人诽传。”皇帝笑着，一只手捻着另一只手大拇指戴着的扳指。
“儿臣给父皇请安。”唐凤尔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赵幼桉紧随行礼。皇帝摆摆手：“快快免礼，太子妃如今身怀皇长孙，以后请安礼就免了，好生调养身子。”
“儿臣谢父皇。”赵幼桉缓缓直起身，站到唐凤尔身后。
“皇后娘娘，言贵妃娘娘到。”
皇帝闻声，不禁微微皱眉，看着二人相似的面庞和身穿华服的身形缓缓上前。“臣妾给皇上请安。”唐凤尔微怔，上前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给贵妃娘娘请安。”
一顿客套话完，几人齐齐立在先皇后灵位前，双手合十。言氏姐妹几乎同时闭上双眼，各怀着心思。“礼毕，饮祈茶。”
一列侍女手捧着茶盘走进门来，四散开奉上祈茶。站在赵幼桉面前的是个入宫不久的小宫女，十三四岁的年纪，如花般粉嫩的面庞。她不知道，手里捧着的这杯茶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即将成为这场不大不小的斗争中一个微不足道的替死鬼。
“请主子喝茶。”
赵幼桉双手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言氏姐妹两双眼睛盯在她身上，静静等待着。言宛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看着赵幼桉三口饮尽茶水，心里发狠，闭上眼睛一口饮尽。
磬一声，两只茶杯落在地上，言泱看着庶出妹妹和太子妃双双倒地，奉茶的小宫女被护卫拿下，太子惊呼一声，祈平宫里乱作一团。言泱不徐不慢上前到言宛身边，跪坐在地上，轻轻闭上双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