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一直很“热闹”,这场仙人级别的战斗让人们对于晋王那从殿中被人抛出来滚落到坑中凹陷处的血淋淋的人头竟然没有太过重视,当然这其中不乏他们看不清那颗头颅是自己主子的缘故。
晋王在殿外的头颅朝向和生殿内,已经定格的眼神不再闪动,之前的风发意气也已逝去——跟着他被人齐齐摘下的还未晋升人王的人头一起,冷落在了冬风里。
今日晋王砍下了两个人的头,也被他人砍了头,但只有他一个人的是“真的”,何其悲哀。
紧随着血头而出的是文佳的身体,她也像被人从内里抛出一般,从空中划出一道曲线之后踉跄着站到了殿外下陷广场的边缘处的一根断了的木梁之上,她脸色苍白,唇角还流着红丝,与李执东西相对。
李执回头看了看殿内蠢蠢欲动而又不敢有所动作的晋王妃,没有再“堵”在门口,踏步朝前走去……文佳跟在他的身旁,二人一齐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内。
在他二人走后,晋王妃也没有走出殿门,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发出一声惊呼,因为那人看到了晋王的断头,这人不久前曾亲眼看过晋王将李彧的人头砍下来提在手中的情景,此时仍历历在目。
……
……
在某座深山竹林中的某条不知名的河涧旁,鲜有人至的地方此刻迎来了一个熟人和一个生人。李执一屁股坐在了溪边的一块干石上,他微微欠身,两腿呈大字直排开来,两手按在地上撑着向后倾斜的身子,用鼻孔深深地吸了一口山里的空气。小溪边依稀还生有几棵红果刺和山杨柳,在溪风中慢悠悠地摇摆。
这里李执以前经常来,他给这个地方取了一个“故归”的名字:故溪和归石,他现在懒散地坐在名为归石的石块上面,惬意地左右旋动着双脚,就连一旁的前公主都没有顾及到。就这样,不知待了多长时间。
今年降冷的气温将透过叶隙中穿下来的阳光的温度掩盖了去,李执突然觉得有些冷,然后变得好冷,冷到了骨子里……寒意侵骨,令李执从“睡梦”中醒来,他下意识地动弹、颤抖了一下,随即用双手捂了捂自己的双颊,发觉脸比手还要冰凉。他努力着坐正了身子,甩甩头清了清视线,余光瞥见了“呆立”在他右前方溪流边上的文佳:
“你怎么还没走啊!”
文佳也不顾流水的冰冷,手不停地在水里上下滑动,“被打了一掌,有点走不动,休息一会儿。”
李执这才回忆起了从和生大殿内飞抛而出的一头一人,他盯着已经敛起的文佳的秀发,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随后他又皱眉不解,“既然如此,你又为何非要冒险杀了晋王,更何况陛下并没有死!”
这并不是一个问题,因为他并不期望得到答案。
文佳一愣,置水中的手也不觉地立住了,额前的发丝左右摇摆了一下,她依然没有转头,之前是不想,而现在是不敢,因为她身后的李执已不再是那个普通的李府世子。
“什么...原来如此?”
李执笑了笑,反问道:“你多大了?”
若是今天前的李执,她无需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年龄;对于现在的李执,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知道了某些事,却不是她的年龄。
文佳突然卯足力气转过了身,她看着眼前那张并不怎么熟悉的脸和一双静淡如水的双眼,她失去了胆怯,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在她想要回答的时候她却回答不上来,因为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多少岁。
“不知道。”
文佳摊了摊手,她真的不知道。
文佳抢在李执开口发声之前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师兄和师娘?”
李执回答:“杀人哪那么简单!”
文佳冷冷道,“杀人很简单。”“所以,你是饶恕了他们?”
李执苦笑道:“哪有什么饶恕不饶恕的,对于这个本该不属于我的世界来说,不论它对我做了什么,也由不得我来宽恕些什么。”“不过,你以后可以多饶恕一些人。”
“晋王该死。”文佳冷道。“你父亲要你死你便死,就因为你的出生害死了你母亲?你便自认不属于这个世界?真是愚蠢!”
李执打了一个哈哈,笑道:“或许……是我自己想死?”
文佳白了他一眼,随即有些羡慕地说:“你现在已经入了太上境,这天下恐怕再难有人能够要你的命,你可以不用死了。”
“你可以不用死”这句话文佳已经说了好几次,但这一次她才是肯定地说了出来,以李执的天分、修为,活着简直轻而易举。
“哦?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还留在这里?”
文佳低下了头,不敢正对李执的目光,但她语中没有丝毫胆怯,“我想要确定我们是否已经安全。”
李执眼皮落下复又撑起,收回了那咄咄逼人的目光,“阴阳岛选择这时候让你回来,便是想要你亲眼见证这一切,然后怀着复仇之念离开,你本就是安全的,即便你杀了晋王,那王妃也没有对你下死手……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我就不清楚了。”
说完李执叹了口气,道:“你的做法真的很冒险。”
一抹不可名状的笑容出现在了文佳的红颊之上,让她看起来拥有超乎她少女年龄的成熟,“我不是冒王妃的险,而是在赌你一定会救我。其实师姐已经动了杀念,要不是你,或许她真会一怒之下一掌将我杀了。”
“所以你还是在冒险,你就不怕……”
文佳冷蔑了一声,道:“我可不是天池里的那些臭老鼠。”
“你走吧……”
文佳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便随口道:“往哪走。”
“往北吧!如果你遇到一个叫元缺的人,告诉他我很高兴。”
“世上同名的人很多。”
“哈!他那双飞舞的眉毛只此一家,你见到了便认得了。”
“那你呢?”
“我,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