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过了一个时辰,葛礼捧着一大本的供词走了进来。叶冲喜道:“葛大人,案子审完了没有?”葛礼见梁襄软瘫在地上,不过还好是活着的,便气哼哼地把供状重重地交给了叶冲,说道:“审完了,你自己看去。”
这一大堆的,比长篇网文还长啊,叫我怎么看?叶冲不干了,便道:“这病大虫犯了什么,你说说看。”葛礼低下头道:“这十年来,任伯爵罪恶滔天,至少霸占了三万亩良田,致人死命十三条,污辱妇女十八名,使人致残二十五人,横行霸道,私设牢狱……”
叶冲越听越怒,把供词重重地扔在两人面前,怒骂道:“梁襄,葛礼,你们治下竟然会有如此人间惨剧,你们身为父母官,该当何罪?”葛礼低下头,痛苦地闭上眼睛,说道:“下官知罪!都是我的错。案子完结后,下官立即辞官领罪!”
梁襄也面如土色,这任伯爵胡作非为,他如何不知?但他是收了人家不少的钱财,加上此人是王相的亲外甥,他也就是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告到州里来的任伯爵的案子,他都全部给化解了,想不到的是这任伯爵竟然如此……这一桩桩铁如山的证据摆在眼前,也不能不令他心惊肉跳。
叶冲气冲牛斗,大喝一声道:“来呀!把梁襄拿下!”便有任天和胡水清飞奔过来,一左一右扭住了梁襄两条胳膊,这回葛礼不再阻挡,梁襄也闭上眼睛,丝毫不再反抗。
叶冲眼里杀机一起,冷冷地问葛礼道:“葛礼,任伯爵如此罪恶,按大宋律例,该如何判决。”葛礼道:“按律当斩,罚没所有家财,男眷充军三千里,女眷充为官奴……”叶冲瞥了梁襄一眼,又阴阴地问道:“那些包弊这恶贼的官人、公人又该当何罪?”葛礼眼皮猛跳,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当革职查办,按所犯罪责判决,严重的可斩首,罚没家财……”
叶冲道:“很好,葛大人,你还不出去判别决!”葛礼点点头,毅然地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他心中也是充满了愤怒,虽然自己也身陷其中,此番应该是难逃此劫,但任伯爵的罪行,早已让他目眦耳裂,心中悲愤莫名,不顾一切的都要萨除此恶,自己的性命又算得了什么?
叶冲又愤怒地道:“来呀,把这狗官也推出去一齐判决!”任天和胡水清已把梁襄捆了起来,闻言立即推着他往外走去。梁襄羞愧之下,竟然不敢反抗,老实地往外走了。
一行人刚出现在门口,场中激烈的场面瞬间平静下来,当真是针落耳闻,所有人都为这诡异的气氛所骇,一个年轻的、小小的厢军指挥使竟然押着一个身穿知州官袍的高官……
突然间,人群中传出一声惊呼,数十民众自发地冲将过来,立时便又带动了近千人,涨潮般地涌将过来。只吓得石秀等一跳,四十余个战士迅猛地冲了过来,在叶冲面前列起了阵,同时箭上弦,刀出鞘,严防以待。
叶冲连忙摆摆手,让他们收起刀箭,他看出这些人不是冲着他来的,明显的是要痛殴这狗官。既然是狗官,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没理由没感觉呀!他们平时敢怒不敢言,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样的机会……嘿嘿……叶冲心里善意地想:“嗯,憋曲了那么久,这没理由不给他们一个发泄的机会嘛……”同时心里又恶意地想:“最好趁机把这狗官打死,所谓法不责众,上头也不能追究,毕竟这是群众的自发的、正义的行为嘛……”
近千民众涌到门前,不过出乎叶冲的意料,他们没有扑过来抱着梁襄撕啃,而是齐齐地朝着叶冲跪了下来,瞬间就是一片,好像是在门坪里铺了一层杂乱无章的破地毡一般,场面实在是大,叶冲心想:“这大宋的民众,还是挺斯文的,若换在明朝,就是对着袁祟焕这样的好官,他们可是又咬又撕的。嗯,血性……还是血性的问题!”他只道这些群众是求他来做主,严惩这狗官的,正要摆出姿态安抚……
不料,民众中一长者,朝他嗑了三个响头后,抬头求道:“青天大人呀,这梁大人可是好官啊,您怎么也把他绑上了?”叶冲吃了一惊,不会吧?叶冲一时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便听下面众人齐声哀求,声音杂乱无章,无非是说这梁襄实在是好官,绝不是狗官,肯定是青天大人误会了……又有几个唠叨着,说什么梁大人这好,梁大人那好……是这几任知州最好最好的一个……
怎么会是这样?叶冲头痛了,瞧这情形,现在是轮到他“法不责众”了。不久那葛礼也转过身来,跪在不远处,虽然没出声,当是在替梁襄求情。非但如此,一干差役也自发地走上前来,加入了求情的“大军”之中,还有就是朱仝和雷横,也直挺挺地跪在叶冲面前求情。反而把任伯爵那边的广场放了“空城计”,石秀无奈,只好调动了武松以及一小队特种兵去守护现场。
朱仝道:“叶大人,梁大人真是难得的好官啊,小的当差了那么久,也经历了三四任知州大人,但他们可没有一个能像梁大人一样……”他絮絮叨叨地传扬着梁襄的业绩,当是应者如云,响声雷动。
叶冲偷偷地看了梁襄一眼,却见他木然的脸上,双眼泛出了一丝泪花,显然是为这场面感动了。是真的感动,没有一丝嚣张!没有一丝得意!
叶冲心念电转,回想了后世的一些报道,很快地得出结论:“这梁襄应该是那种很贪却很有能力的官儿!这种人对一方是福,但对局部却是祸。这本身就是一种悖论,后世有许多案例,比如某一国企,一个老总很有能力,把企业搞得热火朝天,利润飞升。数年一亿资产变成四五亿,但给纪检一查,贪了一千几百万,于是进了去。换了一个很清廉很节俭很严于律已的好好官来,结果四五亿又给节省成一亿甚至亏损了,这官儿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还能安享晚年。这样的例子应是多如牛毛比比皆是。这能干的的贪官和无能的好官,如何决择?这应该是后世令国家非常头痛的问题。毕竟又有能力又不贪的真是如凤毛麟角,屈指可数……
这梁襄显然是恩州百姓之福,但这人包弊任伯爵的罪行却是铁证如山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理?叶冲也遇上了后世的难题,后世的做法当然是先抓了再说,可是现在……他很快有了主意:乱世之中,既然是有用的官,不妨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