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云凝这演技当真是毫无破绽,如果不去细看她眼底流露出的那一丝狡黠的话,他可就被她骗了。
顾秋泽探究的目光在昏暗的环境里掩藏的一丝不漏,他嘴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意。
还不待他细细探究这狡猾的小狐狸是唱的哪出。
就发现她忽然激动起来,连带着椅子都发出摩擦地面的声响,她灵动的眼眸骤然放大:
“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传说中的青袍美少年!叫出尘公子对不对?”
谁道人间无谪仙,持剑尤是更出尘,顾秋泽大抵就是这两句诗中所形容的那人。
据说出尘公子当年的名气比现在的白锦言都大,各大仙门的女弟子纷纷对他倾心,但在他未成名前,心中便早已装了一人,那人便是他的同门师妹风拂柳。
风拂柳并不是多出彩的仙门女子,只不过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拜入了天玄宗,而且她的天赋有限又无心向学,瞿延此人一向严厉又要求严格,对风拂柳的行径多有微词。
三十年前,那时的顾秋泽还是瞿延的关门弟子,因从小便天赋远胜常人,修行进展也极快,十七岁那年参加仙剑大赛他更是一举成名,从此名声大噪。
天玄宗的一身青袍穿在顾秋泽身上,就像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一般,故有仙门女子称他为青袍美少年,更是将他捧为持剑谪仙,奉作“出尘公子”。
只是可惜就在他成名的第二年,发生了一件事情...
——
那是元宵节的前一天,忘尘山上依旧是清冷平静的一天,山门前的那颗大树下,一位女子盈盈独立,消瘦的身躯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显得单薄无力,但她却目光灼灼的眺望着远方,不知能让她如此翘首以盼的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或者怎样的人。
刚历练归山的顾秋泽一落地,就发现了女子孤单的背影,他薄唇轻启,语气中含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唤了声:
“师妹?”
那女子听到声音,身子微颤了一下,不紧不慢的转了过来,她有一张清秀的面容,五官除了一双眼长得十分灵动外,便无出彩之处。
此时她那双灵动又秀气的黑眸蕴含着雾气,一颗又一颗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不争气的往下掉。
哭到深处,轻微的抽泣起来。
顾秋泽见到她哭眉头深锁,心里一抽一抽的疼,但还是努力克制住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轻声问道:
“师妹,你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风拂柳摇了摇头,继续默默抽泣着。
听着自己心爱之人的哭声,顾秋泽自是十分心疼,他抿了下嘴唇,走近她,安慰性的摸了摸她的头,说出的话,更是轻柔极了:
“师妹怎么了?有事告诉我好不好,什么事师兄都能帮你解决,别哭了!”
风拂柳身子一怔,半响后才十分艰难的止住哭声,声音却还透着丝丝哽咽:
“我...想回宁城...明日...就是元宵节了!”
因为她灵力低微,剑术也不行,自从来到天玄宗以后,再也没有下过山。修仙之道何其艰苦,除了日复一日的努力,别无他法。
听了她哭泣的理由,顾秋泽面露微笑,指腹轻柔的划过她的面颊,帮她擦去脸上的泪珠:
“我当是什么事,师兄这就带你回去!”
她有些犹豫不决的抬眸看了眼他,眼前的人长得好看到让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简直就是自惭形秽。
她迅速的低下了头:
“宗主不会同意的...”
顾秋泽十分温柔的看着她,语气更是温柔至极,他今生只对她一人如此:
“没关系,师兄偷偷带你去。”
她依旧有些犹豫,眼神飘忽不定的盯着自己的脚尖:“可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
她还是十分惧怕瞿延的。
“到时候你就说是我非拉着你去的,把错都推给我就好。”
听了这话,她骤然抬起头,声音里夹杂着一丝哭腔:“那不行!我怎么能连累师兄受罚呢。”
“不会的,师傅怎么舍得罚我呢,别怕。”
听了这话,风拂柳便开始在心里一直暗示自己,顾秋泽是瞿延宗主最喜爱的弟子,宗主肯定不会责罚他。最后,她内心的诉求还是大过于她心里对顾秋泽产生的那一点点愧疚感。
“那明天太阳落山以后,我在山门前等你。”
顾秋泽宠溺的看着风拂柳,轻声应道:“好。”
二人就这样做了约定,顾秋泽不知道的是,就是因为这一次下山,他因此彻底失去了风拂柳。
第二日,顾秋泽一直在院中练剑,直至太阳快下山,才朝着山门处走去。
风拂柳一早就收拾好了东西,她把东西全都装进了乾坤袋里。她下了山就不回来了,她在心里这么想着。
等到日落,顾秋泽果然如约偷偷带着风拂柳溜下了忘尘山。
御剑飞行的时候,风拂柳站在顾秋泽背后,十分害羞的搂住了他的腰。
在风拂柳的心里,顾秋泽就是谪仙一般的人物,和她根本都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顾秋泽是出尘公子,是仙剑大赛的第一,还是瞿延最喜欢的关门弟子,而她呢,连仙剑大赛的出场资格都没有,呸,不对,是连下山历练的机会都没有,整个师门的拖油瓶。
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过他会喜欢自己,她以为他会帮她,只是出自同门之谊和对弱者的同情。
到了宁城,风拂柳松开了抱着顾秋泽的手,跳下了出尘剑,她看着张灯结彩的宁城,灵动的眸子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可惜她却没看见她松开手那瞬间,顾秋泽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师兄!快看,今天是元宵节哦,宁城在举办灯会,晚上还会放烟花呢!是不是特别好看?”
顾秋泽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掩饰了自己的失落:“嗯,好看!”
她并不知道,他说的好看是看着她说的。
在顾秋泽心里,风拂柳是最好看的。可惜此刻她的眼中却没有他,只有张灯结彩的宁城。
风拂柳激动小跑着往前进城,还不忘回过头喊着:“师兄,快点!”
顾秋泽苦笑,应道:“好。”
宁城的灯会确实热闹,看着大街小巷到处都挂满了红色的灯笼,风拂柳开心的转来转去,还在一个面具摊上买了两个十分奇怪的鬼脸面具。
自己戴了一个,逼着顾秋泽也戴了一个。
风拂柳开心的看着戴着面具的顾秋泽,打趣道:“出尘公子,你现在这样子可当真是玉树临风啊!”
顾秋泽但笑不语,随后又被风拂柳拉着去买了荷花灯,二人还参与了猜灯谜的活动,可惜的是风拂柳却一个都没猜对,而顾秋泽全答对了。
她有些不服气的说道:“啊!我不信我一个都猜不对!师兄,你别说话!嘘!”
风拂柳还比了个禁言的手势,顾秋泽看见她这么有活力,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就在这时,旁边却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救命啊!”
顾秋泽取下面具,提起出尘剑,下意思的想过去救人,走出了两步,才想起他旁边还有一人,忙回过头望她。
“师兄,你去吧!我没关系!”
看到他提剑,风拂柳哪还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果然他是天玄宗的优秀弟子...和她根本不一样...
顾秋泽略一停顿,旋即轻声道:“我马上回来!”
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她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无声的说一句:“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风拂柳自是没有等他回来就离开了,虽然她很想就留在宁城,可宁城离天玄宗太近了...她需要走的远一些才不会轻易被天玄宗的人找到。
顾秋泽朝着喊救命的方向追了过去,才发现原来是刚才放荷花灯的湖里竟然有一只水鬼,刚把一艘船给弄翻了,他的出尘剑一出,随手挥了几下,水鬼直接就跑了。
那水鬼藏在水底,他也不好下水去追,只能作罢。
待他转身回去找风拂柳时,才发现风拂柳不见了。
他十分焦急的绕着宁城转了三圈,却依旧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他失魂落魄的站在宁城的大街上,他希望风拂柳是自己先回天玄宗了,他一回去就能看到她站在山门口冲他笑,喊他:“师兄!”
但是他心里却很明白不可能...风拂柳不可能回去...
是啊,明知道她厌倦了天玄宗,他带她离开再也不回去不就好了嘛,为什么她要自己离开呢?
亦或者刚才,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她,不去管那闲事该多好?
顾秋泽不知所措的蹲在宁城的街道上,无视周边过往人群的议论纷纷。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风拂柳灵动的双眸,和她喊他师兄的场景!
后来,他在和风拂柳一起猜灯谜的地方站了三天三夜,期待着风拂柳会回来。
可惜直到第四天,天玄宗的人找了过来,他也没等到风拂柳...
此事之后,顾秋泽大病了一场,醒来以后的他,整个人都看上去病恹恹的,每日除了喝酒以外,什么事都不做。
瞿延气急竟跑到顾秋泽房里把他大骂一顿,但顾秋泽充耳不闻。
后来他又劝说了几次,可每次顾秋泽都跟失了魂一样,他说什么都没用,根本听不进去。再后来,他见顾秋泽依旧还是每日只饮酒,便索性由他去了,只盼有朝一日他能幡然醒悟。
日子就这样过了一年,第二年的元宵节,顾秋泽独自下了山,跑到宁城去看灯会。
此刻的他,手中之物不再是出尘剑,而是酒壶。
至于出尘剑,被放在乾坤袋里一年之久,没有灵力的温养,几乎可以说已如同废铜烂铁一般。
宁城的灯会还是与去年一般热闹,只不过他的身旁没有去年一起的那人了。
...
出尘公子一年未出山,各大仙门之间流言四起,将风拂柳与出尘公子之间的爱恨情仇都深挖了个遍,更有甚者传出:“出尘为拂柳,甘作嗜酒人。”这样的话来。
出尘公子如此自暴自弃之举,更引起仙门中人议论纷纷,尤其是女子们,多是为出尘抱不平,用各种难听的言语指责风拂柳。
而风拂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在也没有出现过。
出尘公子从此不问世事,只有每年的元宵节会下山去宁城一趟,至于他去做什么,无人得知,仙门众人都以为这件事会就此结束,顶多是有些许人可惜这当世英才出尘公子罢了,毕竟世传他天资卓越,剑术了得,假以时日必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灵幽谷的方谷主甚至曾断言道:出尘一剑定乾坤,十年未必不忘尘。
后传出尘公子在第十三年下山看灯会的时候遇到了风拂柳,自此彻底脱离天玄宗,不知所踪。
瞿延对此失望至极,自此以后天玄宗再也没有弟子出现在世人眼前,名声也是大不如前,开始走向下坡路。
——
再说云凝,此刻她正死死的盯着顾秋泽,虽然光线暗的她根本看不清,可传说中的出尘公子到底是何般模样?她实在是好奇得紧。
“你的眼睛像极了她的...不过,论容貌、学识、灵力、剑术,你都比她强万倍。”
云凝自然知他这话中的她是谁,却没有回他这话,而是霸气的言道:
“我的凝光才是下一把神剑!”
顾秋泽听到这话,倒是轻笑出了声,这小妮子当真是如传言那般好争强斗胜呢。
“当年是方谷主太过于抬举我了,我的剑怎么能跟忘尘剑比呢。”
云凝却一脸坚定又认真:“我一定会将凝光养成一把神剑,到那时,我定要世人知道,我云凝的凝光剑能胜过忘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