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渺峰上,大战的准备已经进行的颇具规模。叶清涟的功力也基本恢复,算是给三派弟子吃了一颗定心丸。季宣将叶清涟不在这段时间门派中发生的事情一一汇报。他做事一向稳妥,叶清涟没什么不放心的。
“师父,徒儿还有一事要禀明。”
“怎么了?”叶清涟看季宣一脸为难的样子。“可是安排上有什么难处?”
“不,不是。”虽然还没有收到消息。可如果小九计划进行的顺利,现在应该已经混进凌严所掌控的长青院。年底大战时,若是她身处敌方阵营,这事儿得提前跟师父通个气儿。“其实,是有关小九的事情。”
季宣向叶清涟简述了事情的始末。叶清涟勃然大怒,呵斥道:“胡闹!你怎么能让你师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景晰没有按照她原本的安排去找刘胥之已在她意料之外。没想到景晰居然和凌严在一起。叶清涟明白,景晰对凌严尚有利用价值,凌严未必会伤害她。可一旦让凌严发现景晰在他身边传递消息过来,怕是绝不会留她性命。凌严此人做事能狠到何种地步,十二年前她就已经见识过。
“师父,小九身世复杂,如今更是被扣上了勾结魔教的嫌疑。她被凌严控制着,脱不了身。日后无论正邪之争,谁胜谁负,小九都没有办法回到我们身边了。只有她能够自证清白,我们才能帮她向其它门派据理力争。接她回来。我与她约定好,大战开始时,无论她是否能够探听到有用的信息,都要先回来。只有两个多月了,我相信以小九的机智可以逢凶化吉。”
木已成舟,即使叶清涟再怎么担心现在也帮衬不上景晰什么。只是凌严此人为达目的没什么是他不能牺牲的。晰儿现在的处境也实在没办法托姜弘相帮。当初晰儿被掳走,姜弘看着当年相救怜织的情分上才肯出手相救。可这一次,晰儿所做的触及了天荡的利益,若是告诉姜弘那就是直接暴露了晰儿的目的。此举万万行不通。为今之计也只能相信晰儿可以机警行事了。
季宣见叶清涟迟迟没有说话,向她转述了景晰当日所言:“小九当日说了一句话,她说......”
“无论我是谁,身处何方。师门恩义,同门之情,我齐景晰永志不忘。”
叶清涟仰头长叹,握拳轻锤了一下桌面。晰儿这孩子,跟她娘实在太像了。“罢了,只能相信她了。此事邵儿可知道?”
“二师弟还不知道。我也嘱咐了小九,让她不要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以免节外生枝。二师弟在跟小九有关的事上,从就不是个能冷静思考的。”
叶清涟放心地点了点头。“晰儿若有消息传来,无论何时立刻报给我。还有,琰月山庄那边来信说大约十日可率弟子与我们会合,你提前安排一下居所。”
此次大战三派参战人数已达千人。飘渺峰的客居早已住不下人。各种议事厅、练功房全都收拾出来用作居所和仓库。飘渺阁不在山上的外门弟子也有不少在赶回来的路上。可即便如此,与天荡的人数差距仍旧不小。此战最大的优势也就是对于飘渺峰地形的熟悉了。
“是师父,徒儿告退。”季宣得了指令便火急火燎地去准备了。
今夜无风,景晰手上伤势也基本痊愈。她细细盘算了一下,这几日天气干燥,没有下雨。山石应该不至于十分湿滑。今日是上摘星崖查看的好时机。待西苑所有房间的烛火悉数灭去,景晰披上莲蓬衣,带上星惜又提上一盏小灯,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她贴着西北方向的岩壁一直向前走着,在上次传出人声的地方停了下来。石缝中又传来了人说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在说些什么,但这个音调似是与凌严有几分相仿。景晰纵身一跃,踩着岩壁凸起的部分,攀上了崖壁。虽然这一侧的山体不似摘星崖是几乎垂直于地面的,但坡度也不怎么明显,若不用双手扒住石缝,很难保持平衡。景晰用力将挂着小灯的木棍插在了石缝中。如此一来,就算再往前摸索一段距离也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清楚。
景晰脑中一边回想着北苑练功房的位置和西苑石缝的夹角,一边推算密室的大小。徒手攀爬山体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有点庆幸还好最近练功勤奋力气涨了不少。景晰横向攀爬了好一段距离。现在所处的位置大概是练功房到西苑山体的正当中的位置。只是离烛火已有一段距离,看东西已不是很清晰。忽然,从她头顶不远处窜出了许多蝙蝠。吓得她差点松了手摔下去。还好她反应及时,抽出星惜硬是卡住了一块石棱。不过,也就是这一群差点要了她小命的蝙蝠提示了她,这山上真的有天然的洞穴。
景晰废了好大的劲,总算爬进了山洞。洞中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大小只能让她趴着匍匐前进。幸亏她聪明,提早备了火折子和火绒又在路上捡了一小根树枝。她将火绒绑在树枝上点燃。见了火光,洞中的蝙蝠全都朝出口呼啸而过。景晰闭紧了双眼,有些害怕,丝毫不敢动弹。到周围没了动静,她才缓缓睁开双眼。
密室内,密谈中的两人似乎发现了异常的响动,对了个眼神,其中一人匆匆离去。
景晰爬了好一阵,发现前方的地面上有一个勉强可以供她跳下去的洞口。洞口下面有烛火的亮光。她吹熄了自己的小火把。探头向下查看。洞穴下方确实有一间房间。其布置风格与长青院的建筑基本相仿。看来是间密室没跑了。她沿着洞口左瞧右看,看着下面似乎没有人的样子。一跃跳了下来,如羽毛飘落般轻轻的落地,没有发出响动。她方才落地,就听见了机关石门开启的声音,和有人离开的急促的脚步声。景晰站起身想要追上去查看,不想竟从身后射来一把飞刀。刀刃从她耳旁“嗖”地擦了过去。景晰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掐住脖子,一把按在地上。
她扭动着身子拼命的挣扎,但那人用膝盖跪在她的腰上,景晰完全动弹不得。
“你是谁!放开我!”
那人没有说话,他亮出匕首,架在了景晰脖子上。景晰这才老实了下来。看来自己还是太大意了。那人许久没有下一步动作,好像在考虑什么。既没有发问,也没有伤害她。他扯下景晰腰间西苑的令牌查看了一番后,又将令牌塞回了景晰手里。
腰上的压力忽然消失了。那人松开了景晰。景晰赶紧爬了起来。袭击她的是个身着黑衣戴着铜面具的人。看身形和力道应该是个男人。
“你,你到底是谁......”
男人还是没有说话。
景晰看他对自己已经没有敌意,稍微放大了些胆子,问道:“你说话啊?你该不会是哑的吧?”
万万没想到,那男子居然点了点头。
景晰有些惊讶,自己刚刚那么说是不是有点太失礼了。啊,不对,现在可不是注意礼貌的时候吧!景晰还是有点害怕眼前这个男人。这里应该是北苑练功房连通的密室。她刚刚确实有听到凌严的声音,难不成凌严在这里偷偷与此人密会?
“你是凌严的手下?”景晰试探道。
男子先是愣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看身手,确实有可能是凌严的人。这男人大半夜穿着黑衣戴着面具,与凌严在密室里会面。该不会......男子忽然抓起了景晰的手,用左手在她手心写着字。
“速,速,离......开?”哦,原来是让她快点离开的意思。“我肯定不会久留的。诶,你该不会,是天机堂的人吧。怎么称呼你?”
他在景晰手上写道:天机堂堂主,雁北。不要和人提起见过我,也不要说来过此处。
“原来你就是天机堂的堂主吗?”凌严要自己加入天机堂。那眼前这个哑巴岂不是日后自己的顶头上司。
他见景晰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又写道:速速离开,护法随时可能折返。若是发现你在此处,你我二人都要受罚。
雁北比划着让景晰从头顶的洞口原路返回。没有让她靠近前方的机关。
景晰没有办法,被人发现后保住一条性命已属不易。好汉不吃眼前亏,以后再来查探也好。她还在心里盘算着,那男子没有任何征兆就朝她伸过手来。景晰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了两步。
“你干嘛!”
雁北朝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景晰这才发现,刚刚被他按在地上,脸和衣服上都蹭上了不少土。她用手随便擦了一下,没想到更脏了一些,活像一只花猫。雁北发出了一些不自然的声音,不过看样子是在笑她。他挥了挥手,让景晰赶紧走。
“后会有期。”景晰一跃而起,双手撑住洞口的边缘,原路返回。路上还在想刚刚遇到的天机堂堂主。心想着既然他怕挨罚,应该也不会把自己去密室的事情告诉凌严。
回到房里,景晰把脏了的衣服换下。在山上攀爬又在洞穴中刮坏了些地方,这衣裳要是不好好补一补怕是要不得了。
密室里,凌严摘下了面具,随手丢在桌上。齐景晰大半夜爬山跑到密室里是要做什么?实在可疑。凌严用手捏了捏眉心。看她那样子应该不是为了石盒而来。发现石盒时看她那样子,她应该并不知道谚星诀的秘密就在这盒中。他抬头看了看那洞穴,心想看来需要把那个洞口堵上才行。
他带起面具,打开密室的机关。一个同样带着面具的人,走了进来。刚刚以为有人入侵,凌严让他先去练功房回避一下。
“这是那位大人交给你的新指令。”那人递给凌严一封用蜡封住的信,说,“请务必完成。如若不然,后果你应该清楚。”说完,他便匆匆离去了。
凌严除去蜡封。信纸上的字看上去杂乱无章,根本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但凌严知道这封信正确的读法,这是他与“那边”约定好的。信件要传达的内容不多,但却十分棘手:不可胜。
这意思是要让天荡在大战中败阵吗?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并不能反转立场出手与天荡为敌。若是有法子可以让天荡败阵但又不损根基,倒是还有动摇苏玉威望的作用。可怎么去做,就得从长计议了。他正苦恼着,脑中有一个想法闪过......
第二天一早,乔娅带着慕容枉法回到了长青院。凌严正在监督景晰练拳,他看慕容枉法也来了,可一时记不起何时找过他。
“慕容长老,你怎么来了?”
乔娅一愣,慕容枉法不是说是凌严找他来修葺机关的吗?“慕容长老他说......”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你这边的机关许久没有维护了。过来检查一下。”慕容枉法赶紧打断了乔娅。
“那,有劳了。乔娅你带慕容长老先去北苑客房安顿。稍后来我书房一趟。”他扭头对齐景晰喊道:“看什么看!继续练!”
“哦。”景晰撇了撇嘴。
乔娅见景晰安然无恙,手上的伤也已经好了许多,总算放心了些。安顿好慕容枉法后,乔娅如实将苏玉说的禀告给了凌严。耽搁了回程的时间,加上在总坛遇到慕容枉法。她见过苏玉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倒不如告诉凌严,让凌严不急于让景晰留在天荡。
“属下以为,苏玉已非第一次有意将齐姑娘塞给主上了。按理说他应该十分忌惮主上先得到谚星诀的线索才对。”
乔娅说的不无道理。苏玉当初掳走齐景晰,二话没说就塞箱子里送了过来。这次又要乔娅帮助齐景晰留在自己身边。这是为什么?如果换做别人,或许是为了安插个眼线在自己身边。可齐景晰,怎么可能。
“这件事我自有主张。账本都送到了?”
“是。左护法看完之后甚是不悦。他让我转述说如果再将大笔的个人花销夹在长青院的账目里。来年就要考虑削减长青院的拨款。”乔娅大概猜到姜弘所指的是齐景晰的巨额诊金。
“他敢!”凌严摆出一副动了雷霆之怒的样子。实际上心中正在窃笑,就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
乔娅低着头,听凌严连骂带扔东西的发泄了好一阵子。凌严也觉得好像有点演过了,又正经起来。“算了,你先去休息吧。哦对了。盯着点慕容枉法。也不知道这小子往我这里跑到底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个,属下可能知道一二。”
“哦?说来听听。”凌严倒是对此有些好奇。
“属下以为,慕容长老应该是喜欢上齐姑娘了。”乔娅边说边忍不住笑了出来。
“什么?!”凌严听了连手里的茶盏都没拿住,水洒了一桌子。
“什么!”晚些时候乔娅也把这事儿跟景晰说了一遍。景晰的反应和凌严出奇一致。在景晰眼里他可就是个小豆丁。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这事儿啊,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他。反正他还得在长青院住上几天。说正经的,这几天我不在。你在长青院还好吧?”
景晰眉飞色舞地说起了这几日接受的各种考验和拿到父亲拳谱的事情。看样子凌严是不会继续为难她了。只是,她通过考验越顺利所处的环境就更危险。阿昕并不希望她多接近凌严,看来得想些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