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缺眼波流转,竟是放下了装出来的高傲,媚气十足。她似笑非笑,对着皇帝说道:“与其在这里谈论我究竟有没有才能,不如说说今日这件事,帝君觉得如何?”
见盈缺的变化,皇帝先是一愣,随后琢磨着盈缺的心思。她今日是打开天窗说亮话了,而没有点底气的话,是短短不可能的,皇帝现在想的就是盈缺究竟有什么把握确定自己不会因为处置她。
然,想了半晌,皇帝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盈缺隐藏得太深,平日也不怎么与人接触,皇帝还真的猜不透她。而盈缺方才的话里显然是有深意的,他现在倒是要瞧瞧盈缺到底有什么资本敢这样与他说话。
看了看屋子里的宫人,皇帝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都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进来!”闻言,众人不敢久留,纷纷告退。只是,皇帝单独与盈缺待在这国师大殿的事儿,怕是藏不住了。此事一传出去,不知天下人会有何想法。
皇帝自然也是知晓的,但他偏偏没有禁止这些宫人,为的就是想要看看盈缺的反应。谁知,盈缺像是没事儿人一般,半点没有紧张。
寻了一把椅子坐下,皇帝平视着盈缺,此番动作便已表明他暂时不会动,愿意与盈缺深入交谈。或许,这个假狐仙,可以给他带来惊喜也说不定……
“好了,人都出去了,现在你便说说你的想法吧。”
盈缺勾唇一笑,风情尽显。不过,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什么样的美人儿没有?倒也没被盈缺给迷了眼。
“帝君,若我说今日这事是我一手策划的,帝君待如何?”一点犹豫都没有,盈缺光明正大的将真相摆在了皇帝面前。皇帝却也不恼,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想不通的?既然盈缺敢将自己的身份捅破,那就不会再藏着掖着。
轻轻一笑,皇帝的心思之深沉在这一刻显露无疑:“那便要看盈缺姑娘怎么说了。”称呼的转换使得盈缺心里微微一凛,随即又放松开来。
“我本是舒亲王的人,一开始舒亲王是想将我安排到太子的身边,后边却改了主意,就进了宫。相信此间的缘由皇上也是知道的。后来我与舒亲王闹翻,他欲杀我,却反被我下了毒,今日他本是来找我算账,可又被我狠狠坑了一把。接下来的事情,皇上也都知晓了。”盈缺故意将蛊说成是毒,也不过是为了减少皇帝的猜忌之心。
蛊毒是南疆那边才有的,若是盈缺直言她下的是蛊,就算她再有利用性,皇帝也不会留下她。说不准盈缺就是南疆派来的奸细,而奸细素来被所有人不容。故而,盈缺改说下毒。
听惯了盈缺叫帝君,这突然变成皇上,还真的让皇帝有些不适应。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盈缺的话使得皇帝颇为震惊,原来事情真的入他之前怀疑的那样,盈缺一开始就是李希的人。至于他们为什么会闹翻,皇帝不想知道,他现在唯一疑惑的,便是在御书房问慕熙的问题。
也顾不上直接问出来会不会让盈缺嘲笑,皇帝直言道:“那****入宫,凭空而来的乐声是如何来的?还有,你怎么做到可以不凭借什么东西而飞起来?”
皇帝的问题使盈缺有些愣神,这不是皇帝应该注意的地方吧?听到李希被自己下了毒,皇帝竟是问都不问,此刻,盈缺由衷的为李希感到一抹悲凉。盈缺不知道的是,她既然敢说出来,皇帝就不怕李希会死,而刚才问的两个问题,却是困扰皇帝许久。
正是因为这两个问题,皇帝当时才会对盈缺深信不疑。如今盈缺自己揭开了身份,这两个问题就始终环绕在皇帝心里,久久散不去。若是不知道个答案,怕皇帝是无法安心了。
见盈缺不回答,皇帝敛了敛眉眼,也不催促。
片刻,盈缺回过神来,虽依然不知皇帝问此事意欲何为,但也没有隐瞒:“皇上,江湖上存在着不少招摇撞骗的术士,想要布置一点障眼法轻而易举,那乐声便是舒亲王专门找来了那些能人做出的障眼法。当时是深夜,即使点了宫灯,又哪里看得清呢?没瞧见人是正常的,不然那些术士便也不能凭此讨生活了。”
这话倒与慕熙说的差不多,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真实,这句话真真是至理名言。虽然盈缺没有具体的说是怎么个障眼法,但皇帝也不打算打破砂锅问到底:“那后面一问呢?”
盈缺先是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慢悠悠的回答:“奇淫巧术罢了!皇上,世上不能解释的事情太多,但鬼怪之说却是一定不存在的。任何与鬼怪扯得上边的灵异事件,都是有心为之。有句古话,叫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你想,总会有奇迹发生。”
说到底,盈缺还是没有向皇帝解释清楚这件事,也不知是她也不知晓具体缘由,还是故意隐瞒。说完这句话后,盈缺便闭上了嘴,明确表示自己不愿再说。
见此,皇帝也不勉强:“既如此,朕也就不多问了。只不过,你将事情都交待得这么彻底了,就不怕朕将你缉拿归案吗?”
“若不是料定了皇上不会,我怎么傻傻的将自己的底细都告诉皇上呢?事实上,皇上也确实没有这样做,不然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与我说话了。”
盈缺笃定的表情使得皇帝十分不悦,像是被盈缺牵着鼻子走一样,这种感觉皇帝一点也不想有。但是,盈缺也没有说错,他现在确实没有将她拿下的想法,如此,他便也不再深究这个问题了。
“多余的话便不说了,把你的底牌都亮出来吧。与朕说了这么久,若是没有保命的东西,说出去谁都不会信。”
话音落下,皇帝直直的看着盈缺,试图瞧出她的想法。不过,皇帝注定要失望了,若是轻易被他瞧了出来,盈缺也不会走到这一步了。撩了撩耳边细碎的鬓发,盈缺一举一动间都充满了魅惑:“皇上,做个交易如何?”
闻言,皇帝眼睛一亮:“哦?你且说说。”
“你保我衣食无忧,我为你掌控住舒亲王。”一句话,盈缺便将自己的心思说了出来。皇帝却是不信,盈缺这般容貌,又有如此高明的手段,在哪里都不会吃亏。若仅仅是这个要求,就显得她过于刻意了些。
不过,皇帝也没急着拒绝,左右听听也是好的。示意盈缺接着说,皇帝为自己倒了一杯茶,说了这么久,他也有些口干了。
“我知道皇上心里想的是什么,想必现在慕太傅已经开始逼迫皇上下决定了吧?慕太傅在皇上心里究竟是什么地位我不知道,但皇上肯定不愿伤了他的心。就算他再有权有势,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失了儿女的孤寡老人,想要见到后唐朝廷安稳也无可厚非。可是皇上你却是不愿这么早就从皇位上退下来,这个位子的诱惑实在太大,皇上还舍不得……”
“啪”的一声,皇帝将手中的杯盏狠狠放在桌上,眼里有着愤怒:“盈缺,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盈缺的话终是惹恼了皇帝,自己的心思被别人这么轻易的拆穿,怎会不怒?而盈缺说的话句句都是大逆不道,足以死千百回了。
对于皇帝的怒视,盈缺一点没放在心上,她风情一笑,接着说道:“我所说的交易就是,我可让皇上你的心思不落空,又能让慕太傅满意。只要,皇上能保证我的安全。”
红唇炽烈,盈缺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敲打着皇帝的心房。不得不说,皇帝有些心动了。慕熙突然的逼迫使皇帝感到了很大的压力,纵使他可以不顾旧情不理会慕熙,但到底他是念旧情的。盈缺说得没错,慕熙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他失去了儿子,如今与夫人相依为命,不知什么时候亦会故去,皇帝……不忍心。
说来也是可笑,本该冷酷无情的皇帝,却是处处对慕熙留情。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也是不甚在意,只有慕熙,是他唯一不能放下的。
当初的日子实在太过难忘,慕熙给他的不仅是兄弟情,还有亲人般的温暖。那种只为他一人着想的感觉,让他沉沦,不愿醒来。
现在慕熙虽是帮了李珏,但皇帝依旧狠不下心,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羁绊。
压住了内心的怒火,皇帝深深地看了盈缺一眼,道:“朕如何相信你说的话?你要知道,你欺骗朕在先,已经没了信誉,现在说这番话你觉得朕还会信你吗?”
“皇上,你会相信的。”
只这一句话,盈缺再没有说多余的。然,就是这一句,却偏偏比长篇大论更加有说服力。想着今日慕熙的表情,皇帝道:“如此,朕便信你一回。不过,若是最后你将事情搞砸了,朕便要你,生不如死。”
皇帝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盈缺,没有问盈缺到底有什么计划,甚至没有询问盈缺为李希都做过些什么便径直离去。
此刻,他需要安静,好好的思考一下盈缺所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