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的注意力还没有从他上一句话里拉出来,随口接了一句。
“当然是真的。你什么都好,就是太没自信了,我要是你,绝对自告奋勇参赛,哪怕不是为了前男友的好友。腹有诗书气自华,当然要狠狠秀一把,不然那么多书白读了。夏大优质男还是很多的,你可得抓点紧,当心别人捷足先登。”
原本心情不太好,却还是措不及防被这句话逗笑。
“你以为我是你啊,满脑子都是勾搭漂亮小姑娘。”
“你看看你忧伤的表情,‘情路不顺’写在脑门上了,还嘴硬。”
我确实很忧伤,但不是因为情路不顺。
其实我早就应该习惯,习惯某个人不再出现在生命中,却时时刻刻贯穿生活,总在不经意地瞬间瓦解防线。人生是个不断失去的过程,每个人都应该习惯接受,接受分离、失去、爱而不得,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除了天灾人祸,现实中的烦恼无外乎两种,一来源于对别人过高的期待。假如时时可以管住嘴,栓紧心,把话放心里,不大肆宣泄情感,不过多寻求理解共鸣,会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第二种是人们常说的野心大于能力,天赋异禀的人很多,才华横溢的人也很多,但绝对不是我。天之骄子是上帝偏爱的苹果,没有能力同时没有抱负野心也可以活得很开心,最糟糕拧巴的事是空有野心没有实力,期望永远高于事实,霉运永远多于好运。
我忧伤的是,时光对我们千锤百炼,只不过为了让我们承认,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更忧伤的是,我们绝大多数人,都被上述烦恼或多或多或多困扰——哪怕优秀如周庭舒,也不例外,只不过他的层次本就是我的可望不可即,可他也有自己的可望不可即,有自己的爱莫能助、无可奈何、高不可攀,无法望其项背。
自信也是需要资格的。高三时候,我的成绩已经基本稳定在年级前50名,在这所全市顶尖的重点中学,我是校长老师重点培养对象,甚至班主任私下找我谈过很多次,学校考虑让我进入重点班和这所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一起学习,那里有更好的师资,更好的学习氛围。询问我的意见时,我都以学习底子薄、怕跟不上婉拒了老师的好意。
诗人说,我本可以接受黑暗,如果我没有见过光明。
所以,因为见到了光明,所以我更害怕重新跌回深渊。
因为失去过,所以对现在尤为珍惜。
我够不自信。
所以考试时候争分夺秒,只为了在答完题后可以尽可能多的挤出时间验算大题。
临近考试的时候,大家都熬夜突击疯狂刷题,只有我悠闲地在书桌下翻着从二手书店淘来的课外书。在重要联考前甚至很少复习,只中规中矩地完成作业。
大考大玩,小考小玩,不考不玩。
可是一进考场,我就会像草原上盯梢羊群伺机猎食的弓着后背,眼神炯炯有神地定在猎物上的豹子一般,神经都紧绷着,聚精会神地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试卷上,把之前蓄势待发的能量全部爆发,争分夺秒地答题。最好的状态,都留在考场。
可能我的自信,仅体现在作文上。
在桌上平铺一张空白的A4纸,我安安静静地写两个小时,就可以列出各种类型作文的大纲,包括论点论据论证。用各种箭头和小云朵指出不同层次重点,红色蓝色黑色的笔迹密密麻麻地写满整张纸。
引以为豪的自豪感充斥在胸膛。
我不介意邻桌女生瞪大眼睛,用夸张的、不可置信的口吻说,“覃相悦,你好厉害啊,我可不可以看一看你的大纲”,也不介意她遮遮掩掩地到学校打印店复印我的大纲,更不担心考试的试题会和我的想法有很大的出入,自己的努力会付诸东流——因为我在这方面足够自信。
真正的自信是由内散发的,不需要借助成绩、分数、他人的认可,仅仅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甚至摸不到的信念,就勇于活出个性,不被外界左右。
上了大学后,和可尘成为了很好的朋友。
她不爱学习,连专业课都是能翘就翘,所以一到快期末考试就疯狂突击,缠着我讲题。
专业课的考试范围很大,但不同于医学和法学整本书都是重点,工科的大题通常有好几种题型,然后试题的每道大题分别从几种题型中选择一道。
每次我给她讲完她还皱着眉可怜巴巴看着我的时候,我都止不住地在心里叹气。然后给她圈几道题,让她把步骤背下来。
那是我压的题。
可是我不会告诉她那是我分析了很多种情况——包括认真听一学期的课、考前聚精会神听老师反复强调的重点以及分析往年期末卷得出的结论。
哪怕每一科压题的成功率基本百分百,到了下一次考试我还是不会告诉她那是我压的题,哪怕每次考完试她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我,我还是会淡淡地说,我只是恰巧听到老师说这是重要考点。因为我害怕出现意外状况——哪怕我知道,即使我压错了,可尘也不会介意。
我始终介意以前的成绩。
“想什么呢?”
“没有,什么也没想,纯发呆。”
“我都快被你电死了,还嘴硬。女人真是千回百转,捉摸不透,口是心非。”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话中意思,科学研究表明,人脑工作时会产生自发性电生理活动。他在变相调侃我想问题想得忘我。
“第一次觉得工科如此强大,不仅天文地理历史都涉及,现在连生物学都包含了。”
夏宣的专业是通信工程,和我一个学院。
“所以啊,好好学习吧小学妹。路漫漫其修远兮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递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不过你也别太纠结,工科本来就使人脱发,女孩子秃头可就太丑了。能解决你困惑的人来了。”
“什么?”
他突然扬手朝角落里一挥,“老路,这里!”
我回头,漆黑的角落里突然晃动出绰约的人影,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儿,随后路映诚慢慢出现在橘色灯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