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很艰难一般开口,“他也说过这句话,一模一样。你俩在某些方面,真的很像。”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果然她没有说错呢……”
“谁?”
“不,”她摇摇头,没有回答我的疑问,仿佛彻底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声音依旧很轻,“也不一样。”
然后抬头看我,态度很诚恳,“其实我今天约你,还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大家都是室友,不用这么客气,能帮的我一定帮。”面对她的哑谜,我心里有一丝不悦。被人约出去后强行聊了大半天,最终却只被给了个哑谜,换做大多数人,心里估计都不会很舒服。
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张银行卡,“这是他当年借给我妈的钱,虽然没说要还,但我不想欠他的,你帮我给他好不好。”
“我们真的没有联系了。”极短的时间内第三次说这句话,我有点不耐烦,但还是尽量保持礼貌。
她看着我半晌,眼里的情绪飘忽不定。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她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干脆地把银行卡收起来,“一起回宿舍吗?”
“我……要去图书馆还书。”
“看来你对连雪饶说的是真的,你确实要去还书。”
我没有再接话,甚至有一点无语。面前的女生有超出同龄女孩子的深沉的心思。
有没有可能因为她说过太多的谎言,所以下意识的怀疑别人的每一句话?
一闪而逝的念头被我扼止在脑海里,没有让思绪飘得更远,今天中午的回忆已经够多了,连着早上的梦。
我笑了一下,“走吧。”
宿舍和图书馆的方向正好相反,在食堂门口要分手的时候,她突然喊我,“今天中午不好意思,失态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没事,我也没有帮到你什么。”
“其实,你愿意听我说这些,对我来说就是很大的帮助了。”她把手插进口袋里,鞋面不自然地和大地摩擦,“你不知道,我为这事已经难受一年了,一直找不到人好好聊一聊。或许还是我自己太要面子了吧,我也不愿意告诉别人。要不是那次在超市……”
她没有说下去,我一下子明白她所指何事。
要不是那次在超市被我们恰巧撞见尴尬的一幕,她也不会主动告诉我这些——尽管她今日说的很多话让我摸不清头脑。从认识她以来,她对宿舍三人说过的话加在一起可能都没有今天中午说的一半多。
还有那轻飘飘的一句——“果然她说的没错”。
不要过多的因未发生的事情而烦忧。更何况这些远不够造成我的烦恼。
我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三点了。
天空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秋雨要来了,冬天也不远了。
“我知道以后他会喜欢别人,会被别人喜欢,会追求别的女孩子,也会被别人拒绝,也许他在别人眼里就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没什么闪光点,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对我触动最深的,大概就是这句话吧。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片小小的净土,上面像供奉神邸般虔诚的养着一朵小花,用全身流动的血液灌溉着这举世无双的小小的生命,世事更迭,月转星移,那些闪闪发光的回忆、不为人知的梦想、心之所向的信仰,都蕴含在这片土地的生命里。
它会开放也会凋零,但是不会枯萎,只要生命的齿轮尚且转动,它就永远有生命,在许许多多不经意的瞬间,孤独寂静的夜晚,四下无人的巷陌,小桥流水的人家,像盛世烟火突然绽放般盛开,照亮一个个苍白的死寂,足以祭奠所有闪亮夺目的日子。
以飨命运。
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但不会在这里结束。
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就像当初我也以为我离不开苏吟蘅。
一次放学的时候我看到了他,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背影,单肩斜背着书包——和身边的尹欣然有说有笑地慢慢走在一起。我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心脏抽搐地疼痛,一点一点地放慢脚步,直至彻底停下,我很难过。
可是我知道会挺过去,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明明很努力地学习,通宵达旦点灯熬油地看书刷题,考试的时候依旧面对大片大片空白的卷子有心无力——我不知道这种感受什么时候会过去,可是我知道它总会过去,哪怕痛彻心扉,但是它会过去,我等待着它过去。
每次回忆起从前的事情,我都极其不开心。从早上的梦,到上午看到的背影,再到中午汪瑶哭诉两个多小时,我多半时间的思绪却都在高中,这一连串的事都导致我的心情极度不好。
手机关机。
我泡在图书馆里看了一下午的书,直到脖子发酸,才倏然想起晚上的面试。不出意外,刚打开手机就看到连雪饶一连串未接电话和未查信息。
很久之后的我再次回忆这件事时,除了命运弄人,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词。
假如我很早前就想起了这事,也不至于险些放了连雪饶的鸽子——白白愧疚了一路,一路紧赶慢赶到面试地点,劳心劳力。假如我在错过面试时间后才想起来这件事,于我,于汪瑶,于后来的某人而言,都是好事。
这也是我从上大学起,到那时,做过的最后悔的一件事。
给我面试的学长,是周庭舒。
气喘吁吁地到达面试地点时,刚要向她道歉,她却很兴奋地指着远处坐在办公桌前的男生:“相悦你看,给我们面试的那个男生好帅啊!”又感叹,“果然校外联部的颜值就是高。”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我原本不经意间一瞟,视线一下子就定格住了。
那个男生认真地在给新生们面试,不时提出问题,不时又低头看他们的资料。
我看见他修长的手指熟练地转着笔,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映出他侧脸的柔和安静,如同我高中无数次在教室的角落里看到他独自一人安静地学习,那样美好的画面。
恍惚间,我仿佛回到了高中时期。
恍惚间,我又想起了苏吟蘅。
“相悦,走啦!”雪儿拉拉我的衣角。
我回神,才发现已经轮到我们面试了。
就算是没出息的尿遁,这时候也来不及了。我只能由她拉着我,硬着头皮走上前。
周庭舒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恢复了一贯淡然平和的表情。
他什么都没提,仿佛不认识我一般,按照程序面试。
我也什么都没提,仿佛不认识他一般,按照程序被面试。
“你们有男朋友吗?”他问。
雪儿答:“没有。”
“都没有吗?”他看向我。
我摇头。
“是这样的,我们校外联部平常的活动很多,等你们有男朋友后,如果他反对你们这么频繁地参与这些活动,你们会怎么做?”
雪儿回答完后,他又看我。
“我男朋友会尊重我的决定,如果我平常真的很忙,也会和他好好沟通,于我自己而言,也会平衡好工作、学业和爱情,哪一方都不会冷落到。”
“沟通……”周庭舒重复了一遍,轻笑了一声,“我以为,凡是不如你意的人,你都直接放弃掉呢。”
我的胸口一堵,说不出话来。
“好了,你们回去等通知吧。”他说。
仿佛听到赦免一般,我逃也似的离开学生干部办公室。
“相悦,你,怎么了?”路上雪儿担心地问我,“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我笑笑:“没事,可能不太舒服吧,回去睡一觉就好。”
“你认识周庭舒?”她问。
“高中校友,但是不熟。”我勉强笑了笑,“你也认识?”
“不认识,不过我刚刚看到他胸口挂着的工作牌了。”她吸了吸鼻子,“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外联部的副部长,部长叫路映诚,我刚看了那么多学生干部都没看到他,估计今晚没来吧。”
我无心听她后面说了什么,只觉得脑子很乱,想快点回宿舍睡觉。
一回到宿舍我就爬上床,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直到室友们陆陆续续都回来洗漱后都睡下了,我的大脑还异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