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夜乔装打扮来到封府以后,因为没有请帖而被侍卫拦在了门外,他绕到侧门,翻身一跃,轻松的进了封府,跟着大部分的客人,一起坐在了正厅里,见无能认出他,便也自顾自的坐在了门口的位置上小酌了两杯,正对面坐着一个头戴帷幔的男子,想必也是不想被人认出来的吧。见那人没吃什么东西,拿了桌上的酒壶就起身出去了。南夜侧过身看着那人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坐了一会儿,见封羡清似乎也喝醉了,被婢女推了出去,他看了看白玄还有风和,嘴角浮现一抹微笑。鹿牧正跟段民禾说这什么,段民和的脸上一副丧气的样子,他突然想起被他打发回去的段涟漪,想到这,他的眉头不禁微皱,心中却又想起了小舞姬月儿生气的样子,,他摸了摸胸口,感受到云镜在他胸口中一点一点的发热,内心的竟生出一丝情苦。
自古相思最为苦。
他起身,走出了正厅。一个人有些无聊的在封府内闲逛,走着走着来到了花园外边,只见一大队的侍卫围在那里,他好奇的稍用术法,进了花园,没走两步就看到一个男子,似乎抱着一个女人,有些着急的走了,封羡清神色不悦的看着这男子离去的方向。南夜藏在树后,听到了封羡清和阿琼的对话。
封羡清跟阿琼离开后,一大队的侍卫也跟着撤出了花园,南夜从树后走出来,仔细的回想着,风隐不是异域舞姬的班主吗,难道,刚刚那个离开的男子是他,难怪会觉得有些熟悉,原来风隐就是十年前风仙台那个被封印的弟子,封羡清口中的月卿会不会就是十年前那个没有找到尸体的封家小姐,就是那个刚刚跟风隐一起离开的女人?可风隐又为何要禁锢那个女人。。风隐在这里,那个小舞姬会不会也在这里,
许多的问题一下子冒出来,突然让南夜觉得有些没头绪,可在他内心的驱使下,他快步的朝着风隐离开的方向走去。
西苑,一排的客房,只有其中的一间房里,有闪闪灯光,风隐将月儿放在床上,好像脱力一般一下瘫坐在床下的木塌上,此时此刻,他的内心迷惘无措,些许不舍,似乎还透着几分不甘心。
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风隐站起身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门口低声问道:“是谁?何事?”见门外没有声音,他警惕的打开了门。
门外赫然站着一位男子,正是在宴席上见过的那个人,风隐连忙走出来将门关上,问道:
“不知这位公子是何人,可是迷了路,走错方向了?”
南夜打量的看了看,没有理会他,转身走到了院子里,冷笑一声的摘掉了唇上的胡子。说道:
“几日不见,风班主别来无恙”。
风隐一愣,诧异的说道:“是你?”
南夜微笑的看着风隐,只见风隐微微颔首,接着说道:“绥城侯今日宴请众家,却未曾想如此抬举小人,才有幸来到封府,更未想会在此处见到殿下,竟然,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
“风隐,你不必如此。你应该清楚的知道,我此番前来封家人并不知情,我亦不想让其知道。我来找你,只是想见见月儿。”
风隐的内心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回想起离开帝机的那天,月儿支支吾吾的样子,这位帝机之主又几次三番的靠近月儿,他沉下脸,说道:“怕是要让殿下失望了,月儿已随舞姬们去了外荒,并不在这里,若是殿下想要人跳舞助兴,找封侯府上的舞姬便好。”
“风隐,房间里的那个女子是谁?”
“殿下,这不关您的事。若殿下不想让封家人知道您来了,在下劝您还是快些离开的好。”
“我若是执意要知道呢?”
“那就让今夜封府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南夜殿下再此吧,包括那个道士白玄,和那个风和。”
南夜低头,轻轻的冷哼一声,抬头看了看被阴云遮住的朗月。前院传来了众人散席的声音,他冷声的说道:“那好,记得帮我转告月儿姑娘,本殿下,甚是想念她的味道。”
说完,南夜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风隐怒目,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屋子。
月儿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体周围是淡金色的光芒,风隐不明缘由,怔怔的看着。
天亮前,南夜回到了王宫里,他有些疲惫的坐在床榻边,看着日头慢慢的升起来,一道光照照射在他俊朗的脸上。
魅儿从屏风后面慢慢走出来,身姿曼妙的坐在南夜的身边,双手拥抱着南夜,南夜并没有惊讶,皱了皱眉头,站起身问道:“母亲出关了吗?“
魅儿似乎自嘲的笑了笑,看着自己的指甲,淡淡的说道:”是啊,是师傅让我来找你的。“
”那我这就去见母亲。“说着南夜刚要走,就被魅儿叫住了。
”南哥哥,你昨晚一夜没睡,去了哪里?“
南夜转过身,阴沉的看着她,说道:”你跟踪我?“
魅儿从床上站起身,款款的走到南夜面前,深情的看着他说道:”魅儿不是故意跟踪南哥哥的,昨天,师傅让我来找你,正好看到你用法出了王宫,我就一路跟着你,可怎么也没追上,,南哥哥不要生气。“
南夜冷哼一声,只听魅儿接着说道:“那个封家,是在找十年前那个失踪的小姐吧,封月卿?”
“你都知道些什么?”
“只是从师傅那里听到过一些,昨夜又在封家偷听到一些。”
南夜点点头,问道:“你都告诉母亲了?”
“还没来得及回去呢,当然师傅还不知道。南哥哥,你是想让我告诉师傅,还是不想呢?”
“魅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南哥哥,我们去师傅那里吧,不过,我要提醒你,师傅应该会问你云镜的事情,“
南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魅儿离去的背影。
千年前的佛魔大战,当时的南夜只是佛祖手中用来布阵的菩提子,只是在魔族大溃时,佛祖将他遗忘,并没有收回。未曾想,却被恰巧碰到的女歧捡了回去。因为他的身上有佛祖的念力加持,女歧将他供奉在地脉中,并用她九个儿子的魔血加以喂养,用自身所有的修为,将他修成了人形。
奈何他只是一颗菩提子,即便有九子魔血的喂养,成人形后,只是拥有了肉身,没有心脏,没有脉搏,没有体温。可女歧却很欢喜,她觉得,无心便无情,无情便可以成为她手中最有用的棋子。
可南夜却是痛苦的,他的身上既有佛祖的念力,又有九子的魔性,两种性情总是在折磨着他,他时长回想,要是自己也如常人一般有一颗心脏,痛苦会不会就能少一些。所以,夏侯把云镜交给他以后,他就鬼使神差的将云镜放在了他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不可否认,他以云镜为心,让他体会到了很多曾经没有过的感觉。所以,他害怕此事被女歧知晓,不论是谁问起云镜的事,他都说是云镜并没有修好,根本没有任何用处,可刚刚,魅儿主动提及此事,似乎知道什么一样,这让南夜隐隐不安。
他收回思绪,快步的跟上了魅儿,在快要到达无望山的时候,南夜侧身横在魅儿面前,问道:
“魅儿,封家的事,你能否暂且不要告诉母亲。”
魅儿用手掩着嘴,痴痴的一笑,柔情的双眸盯着南夜,说道:
“南哥哥,你这是在求魅儿吗?这.还是第一次吧…”
南夜转过身,看着别处,没有说话。
“南哥哥,其实只要是想魅儿做的,魅儿都会去做。即便是欺骗师傅……”
南夜看了看她,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微笑,转身离开了。
无望山上的玄法寺,敲响了诵晨经的钟声,南夜阴着脸,看着山顶那被雾气萦绕的玄法寺,内心莫名的压抑。他幻法进了地脉,恰巧碰到了带着金色獠牙面具的人从女歧的房间里出来,那人速度极快的从他身边走过。魅儿推了一下南夜,两人一同走了进去。
女歧盘腿闭眼的坐在榻上,身旁的香炉里,不知道燃着什么香,飘出淡淡的青烟。她缓慢的睁开绝美的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南夜,轻声的说道:
“南儿,母亲闭关这些日子,你可好?”
南夜微微颔首,说道:
“孩儿一如往常,都还好。”
“我听说,那些舞姬,已经离去了。”
“是的,那其中并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
“喔?这样啊…那云镜呢?你可曾使用过?”
“回母亲,那云镜似乎还未曾修复完整,并没有什么神力之处。”
女歧挑着眉毛,眼波流转,点了点头,看向魅儿,说道:
“既然如此,那你就继续暗中寻找吧。至于云镜,你也要尽力找到能人异士,将它修复一二。”
南夜对着女歧拜了拜,点点头,说道:
“孩儿自会遵照母亲嘱托,母亲无需担心。”
女歧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白虬小生小步子的走进来,爬到了榻上,扶着女歧,躺下休息了……
魅儿跟在南夜后面,也走出了无望山,南夜回过头,问她道:
“魅儿,我们进去时碰到的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是不是就是十年前帮母亲杀害封家的人。”
魅儿想了想,点点头,说道:
“好像是呢…”
南夜心里一沉。这封羡清刚刚拿回一半的兵权,也刚刚回到绥城封家,女歧便面见了这个人,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他想起昨晚听到的那些,封家小姐,封月卿似乎还和风隐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一旦让封羡清查到当年的事由,在找回小姐,那此事必定会让神族知晓。他暗暗决定,一定不能让这个封家小姐重见天日。
南夜回到皇宫,喜宝就送来了段民和的奏折,南夜打开一看,冷笑了一下,似乎有些厌恶的将奏折扔到了一边。喜宝小心的试探的问道:
“殿下,这段侯爷可是为了他女儿段涟漪的事.......”
南夜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嘴角浮现一丝笑意。
月儿一个人呆呆的靠在封家的花廊里的长椅上,她望着湛蓝的天空,阳光投射在刚刚抽枝的藤蔓上,形成了斑驳倒影,投射在她柔和的发上,细腻温柔的脸庞,满眼都是心事。
“月儿,收拾收拾东西,我们等下就动身离开这里。”风隐满眼温柔的看着她的背影。他现在的,只想快点带她离开封家,离开绥城。
阿琼穿着一身淡青色的护卫服,扎着高高的马尾,她看着眼前长廊里的两个人,内心充满了疑问。她往前走了几步,一抱拳,说道:
“风公子,侯爷请您去书房,有要事相商。”
风隐阴着脸,不耐烦的回头看了看阿琼,阿琼摆出一个“请”的姿势。见月儿一直坐在那里,风隐无奈的轻声对她说:
“月儿,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风隐转身跟着阿琼离开了长廊。
月儿忽然站起身,看着长廊尽头,满月形的内府门,两旁种满了淡紫色的小花,深红色的砖石铺成的小路,蜿蜒的伸向内府之中。月儿疑惑的看着,她双眼顿时失去了神采,痛苦中夹杂着些许的不安和悲痛。
似是被鬼魅的牵引,她拖着有些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的走向内府。
刚刚穿过满月形的府门,她的头就痛了起来,像是要炸裂一般,耳旁也随即传出了嗡名声。她痛苦的喘着粗气,双手不自主的在眼前摆动着,好像在努力的摆脱着什么,她尽量的让自己清醒着。
许许多多的片段,犹如鬼魅一般的钻进她的眼睛里,又进入她的脑子里.......
风隐随着阿琼刚到封羡清的书房,还未等两人说上话,只觉胸口一阵闷痛,一大口鲜血吐了出来。
风隐痛苦的跪在地上,脸色惨白的大睁着双眼,封羡清皱着眉头,紧忙架着木椅来到风隐身边,问道:
“这是否是反噬之术?”
风隐猩红的双眼,冷冷的看着封羡清,强撑着身体从地上站起来,趔趄的冲出门外。封羡清大声说道:
“阿琼,快,跟上他!”
月儿的脸色越来越红,她的眼睛也变得迷离起来,像是喝醉酒一般,她扶着墙壁,摇摇晃晃的走着,却看到眼前出现了很多人的影子。一个长相绝美的女人,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正半蹲在地上,给一个长相如她一般的小姑娘扎辫子,小姑娘伸出胖胖的小手,捧着女人的脸,笑嘻嘻的说:“娘亲,卿儿吃过午饭可不可跟大哥出去玩一会呀。”
女人轻轻的一笑,用手刮了一下女孩的小鼻子,说着:“卿儿,你看你淘气的,哪里像个女孩子家........”
月儿的眼角不觉的流出了眼泪,眼前的景象突然地动山摇一般,她的身体犹如被剥皮一般的疼痛,她蜷缩在地上,看到自己的脚边赫然出现一具具尸体,血液渗透到石板路的缝隙中,凝固成了暗红色,周围的天色也随即暗了下来,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她惊恐着,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周围到处都是厮杀求饶的哭声,她用力的忍着身上骨裂般的疼痛,抬头去看那个小姑娘,却发现自己早已置身其中,眼前再不是刚刚的幻境。
雨水让她的视野变得模糊,她看到那个长相绝美的女人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跑了过来,伸出手臂,用力的抱起她,转身跑进了内府的后院,她惊恐的看着女人的脸,刚想开口问什么,却发现自己变成了那个刚刚见到过的小姑娘,女人满脸泪痕的看着她,低声的说道:“卿儿,我的乖宝贝,你一定要活下去。”话音刚落,女人就在她脑后一点,月儿眼皮沉重的睡了过去。
灵魂与灵魂的重叠,让月儿的脑子保持着清醒,她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看到女人从怀中掏出一块鹿角形状的玉佩,挂在了小姑娘的身上,又快速的将小姑娘塞进了潮湿的狗洞里,月儿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沉重起来.......她痛苦的闭上双眼,看着那个女人离去的背影,内心百般痛苦。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的时候,一个白色的身影扑了过来,他抱起她,急切的说道:“月儿,你醒醒,不要睡过去...”她忍着,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原来是风隐哥哥.......
长廊里,风隐坐在刚刚月儿坐着的长椅上,苍白的脸神情木讷的看着天上的几朵白云,封羡清阴着脸,摆了摆手让阿琼退了下去,他质问的说道:
“你在月卿身上,下的可是你封神台的禁锢之术?你将她与你的命脉连在一起到底是什么企图?我曾告诫过你,让你尽快收回术法,不要让月卿自己冲破,免她遭受吞噬之苦,可你.......”
封羡清的喋喋不休,让风隐越发的烦躁,他索性闭上双眼,不去理会。
“风隐,你可知昨夜客人尽散,三更之后,那些带着獠牙面具的杀手,进入了府中,却没有造成杀戮,想必是来探听什么的.....”
风隐睁开双眼,看见飘走的云朵,嘴角扯出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