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罗宇他们离去,杨行才投入到伤员救治当中。
所有凡民几乎都已绝了生机,而受伤的修士只要没断绝灵脉,一般都救得回来。他是场中唯一的筑基修士,或封住伤势或当场用灵气救治,比起原先的炼气弟子自救,效果大大提升。
这时一位颇为眼熟的弟子跑了过来,拉住他说:“杨行,快来救救刘奇吧,他快不行了!”
杨行大惊,认出了这正是一起去过熊牛谷的雏鹤峰弟子,他忙问道:“刘奇怎么了?他在哪?”
对方往后一指,那边地上躺着一个血人,右臂齐肘而断,鲜血不断涌出,整张脸因失血而变得惨白,已经昏了过去。果然是刘奇!
杨行赶紧闪身过去,发现刘奇的断臂上,三条灵脉已被截断,灵气正不受控制的溢散而出,这才是修士的致命之处。
杨行不怪他们不懂救治,他自己也是进入筑基、开启内视才知道灵脉是有形的。他抱起刘奇,运气于掌,以掌芒搅动断臂,将三条断了的灵脉又拧在一起。
刘奇痛得醒了过来,不住挣扎哀嚎。
杨行充耳不闻,继续搅动,等灵气不再溢出,才将刘奇放下。此时刘奇又痛晕了过去。灵脉断绝的修士能不能救活,杨行也没有信心,后面就要看刘奇自己的造化了。
“发生了什么事?”杨行这才有时间问雏鹤峰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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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那个拉他来的炼气弟子,惊魂未定的讲述经过。
敌袭时,他们正好在坊市,敌人来势凶猛,还有金丹强者,坊市完全无法抗衡。好在敌人没有多伤人命,只毁店铺。那些有法阵加固的店铺,在敌人手里就跟纸糊的一样,一间接一间倒塌。还是刘奇心思灵活,将携带的火符点燃,一张张掷向半空,就跟烟花一样,起到示警之效。
敌人中的强者注意到了刘奇,隔着老远一剑劈来,就将刘奇的手臂斩落,打断了示警。不过敌人也开始撤退,边撤边用法术将中央的四座高楼点燃,很快就将高楼烧得只剩骨架了。
后来掌门和几位长老也赶了回来,纷纷出手,敌人落荒而逃。长老们追了出去,吩咐继续赶来的修士谨守门户,不要出击。
杨行听他说得平淡,却能感受到其中的惊险。从遇袭到示警再到撤退,一切发生得太快,黄鹤门的防卫力量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长老都追了出去,筑基修士也被罗宇带走,黄鹤门就像是一座空山。若敌人再度卷土重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对此,杨行也做不了什么。他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刘奇,想到:要是没有示警,坊市将更加不可收拾。刘奇啊刘奇,你是好样的,一定要挺过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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坊市中央的大火终于熄灭,忽然前方传来阵阵哀嚎。杨行定睛看去,一个妇人正在废墟中抓刨着,居然是李烟!他顿时心中有个不好的预感,赶忙跑了过去。
地上散落着“奇珍阁”断成数截的牌匾。李烟披头散发,脸上磕破了也没发觉,十根手指更是挖得流血。她见了杨行,灰败的眼瞳才恢复了些神采,“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杨行,快去救钱胖子,钱胖子就在这下面,你去救他啊!”
杨行搀住李烟,脸色铁青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本来我们都逃了出来,钱胖子又说要回去找他的镇店之宝,我没拦住啊!”李烟像苍老了十多岁,哭着说道,“他前脚才进去,后脚楼就塌了,一直没出来。你去救他啊,他一定还活着!”
杨行用灵识在废墟下一扫,没有任何有灵体的痕迹,这里倒塌后又被火烧过,他知道钱楼希望不大了,可能尸骨都无,但嘴上仍说着:“好,我去救他,你好好休息。”
李烟看着杨行,仿佛明白了什么,坐在地上大声嚎哭起来:“怎么办啊?没有钱胖子,我该怎么办啊!我们的骨肉怎么办啊...”
杨行也悲痛万分,双眼恨不得喷出火来。从孙池的背叛,到刘奇的重伤,再到钱楼的死,他有满腔愤怒得不到舒展,暴虐的灵气在体内乱窜,恨不得现在就和敌人决一死战。他不清楚敌人的身份,但他知道孙池和他们是一伙的。
想到孙池,他又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把他留下,为什么还想着帮他隐瞒!
这世上,你有你的道,我有我的道,什么事非要杀人不可?孙师兄,我最后再叫你一声师兄,你对我有恩,难道钱楼就该死吗?这里死伤的其他人,又是造了什么孽?
孙池,我一定要抓到你!
李烟停住嚎哭,脸上显出一种坚毅的决绝,咬牙切齿的说道:“我们要血债血偿!”
杨行也说道:“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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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几位长老陆续回了坊市,反而是罗宇与仙鹤军没见踪影。
叶知秋见了坊市的惨像,心情阴郁;得知仙鹤军追击出去,心里大骂罗宇混账。
他心急如焚:昨晚,除胡风远赴江夏未归,他和吴襄、罗寅联手去追敌人的金丹强者,没想到对方拼着重伤,还是逃了出去。他们担心坊市有变故,就急忙回来了,这才知道罗宇竟违抗命令,擅自带领仙鹤军追击,至今未归!
他再是沉稳,也忍不住当着罗寅的面大喝了一声:“胡闹!”
他这些年将门中的筑基修士都收拢到仙鹤军中,可以说仙鹤军的数十筑基修士,就是黄鹤门的百年精华,也是他这个掌门的命根子。要是被敌人伏击了,可比坊市被毁还要惨痛!他连忙部署亲信,四出查探。
接着,几个长老亲自出手,坊市的伤员都得到了救治,刘奇也转危为安,李烟则被家里人接走。叶知秋让在场弟子回各自灵山坐镇,只留一二人在坊市传递消息即可,吵吵嚷嚷的坊市顿时清净下来。
杨行见庶务峰只有自己一人在这,便留了下来。他有些担心庶务峰上的状况,却不知该跟何人去说,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默默走到自家店铺“庶务行”所在,也是一片凌乱、门墙倒伏,不知看店的凡人有没有伤亡。
不久,赴各灵山查看的信使回报,庶务峰无人伤亡,但经世堂倒塌。叶知秋听了,瞥了眼杨行,不动声色。
杨行羞愧得低下了头。
信使继续回报,仙鹤峰、鹤翼峰、雏鹤峰因弟子众多,贼人引发的混乱被很快平息,没有人员伤亡。鹤歇峰损失也不大,只有百草园部分草药被毁,管事叶玉婵受伤。倒是铁门山被贼人洗劫,门主邱波往下均失踪不见。
杨行听了,直觉便是邱波和孙池勾结,为贼人撤退打掩护,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
叶知秋继续坐镇坊市调度。到了下午时分,赴黄鹤山外查探的信使来报:仙鹤军回来了!叶知秋“嗖”的站起,就要前去迎接,就听信使继续说道:“仙鹤军死伤惨重,回来的不到半数,个个带伤。军中有人拼死禀告:敌人强悍,正尾随追击而来,很快就要到黄鹤山中!”
叶知秋恨得大叫,怨毒的看了罗寅一眼,飞身而起,亲自查看去了。吴长老和其他修士也鱼贯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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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一位黑袍修士悄悄接近了罗寅,低声说道:“宇少爷回来了,正在长生殿。”
罗寅抓住他的手臂,激动问道:“宇儿怎么样?”
黑袍修士恭敬答道:“昏迷不醒。”
罗寅大惊,一把推开黑袍,厉声说道:“你是怎么保护他的?”
黑袍立刻跪地:“罗忠没用。”
罗寅见他手臂不住颤抖,问道:“你受伤了?”
罗忠抬起头来,他一张脸老得吓人,皱纹似枯树皮般交错纵横,像个就要入土的老人。他答道:“敌人太强,罗忠拼了死命,才护着宇少爷回来。”
罗寅点了点头,忽然问道:“罗成呢?他没事吧?”
罗忠身子抖了一下,悲伤的说:“他被宵小偷袭,生死不知。”
罗寅怒极,说了声:“走,我们回雏鹤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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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寅凌空急飞,一会儿就到了雏鹤峰顶的长生殿内,见罗宇躺在内室昏睡,一众少年侍立一旁。
这些少年都是炼气修为,见罗寅进来,全都跪下恭声道:“宗主。”他们都是罗寅从洛阳带来的罗氏子弟。
罗寅急忙搭住罗宇腕脉,见罗宇受伤颇重,但性命无碍,才放下心来。
稍后,罗忠也踉踉跄跄紧跟过来,此时才有机会细细跟罗寅禀报。原来罗宇率仙鹤军追出,他随军保护,前期颇为顺利,敌人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追出来,被杀了大败。但罗宇下令分散追击之后,不知为何,就和另一拨修士打了起来,事后才知道,这是霍山的队伍。
“霍山?”罗寅眼咪成缝,低声念道。
“霍山队伍战力强悍,”罗忠说道,“仙鹤军刚一接触,就死伤惨重。而且好像有人专门瞄着宇少爷,出手非常狠辣,宇少爷要不是有保命法宝,就回不来了!罗忠也是拼了命才把队伍带回来。”
“你做得很好,先下去养伤吧。”罗寅面无表情,又对罗氏少年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罗忠知道宗主这个样子,是在思索对策了。他不便打扰,和少年们退了出去。
罗寅看着昏迷的罗宇,陷入沉思。
他现在面临的情况,是得力的手下受伤、手下的儿子生死不知,自己的儿子昏迷不醒。他不相信这是巧合,倒更像是专门针对他的一场阴谋。
也许是吴长老做的谋划,也许是二十年前被赶走的那批越人劫的坊市,也许是借霍山之手借刀杀人。
那霍山是否同谋?叶知秋知不知情?是谁鼓动的宇儿?一切都还未知。坊市的事顾及不到了,当务之急就在山门之外,怎么摆平和霍山的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