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一早,毕摩就命人打开了忠孝堂的门,并将桐油浇在了柴山上,浓浓的异香在山寨散开,人们就像在等待一场烧烤盛宴的到来。有的人因为被人挡住了视线,甚至大打出手。
七七靠在笼子里,眼见着毕摩又是敲鼓又是打铃的围着柴山左三圈右三圈的又唱又跳,心情跌落到了低谷,她想,自己的大限已到。
七七突然笑了起来,她笑自已短暂的人生。上一世不过二十一岁,这一世不过十岁。她笑自己的境遇,上一世遇个善于伪装的渣男,这一世遇到个耿直男孩却因自己生死不明。真是命由天定啊,半点反抗不得吗?
人们的兴奋程度随着桐油泼撒的次数增加,他们伸长了脖子,就等着毕摩一声令下。早有七八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自告奋勇的站在了忠孝堂的门口,随时准备将七七从屋内抬出来。
花豹子坐在柴堆前,背对着忠孝堂的大门,七七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到他头上的小辫子晃来晃去。
“吉时到——”终于,毕摩喊。
那七八个汉子忙的冲进屋里,将笼子抬了起来,向屋外走去。
“上火山——”毕摩又喊,喊完后,又将声音降下来,嘀嘀咕咕狂念一通后,道:“回大当家的话,此妖孽身上的妖气已被我悉数除去,若想山寨永世太平,则唯有将其焚为灰尽。”
七七被人从笼子里拎了出来,又揪着胳膊,往柴堆边拖。柴山旁边搭着几张凳子桌子,形成阶梯状。
“哪个勇士愿助本仙一臂之力,将此妖孽送到柴山之顶?”毕摩冲着围观的人喊。
初时人们面面相觑,后来再看七七确无反抗之力的样子后,这才有人跳出来喊高喊:
“我来,我来,我来!”
于是,一个长相极其粗鲁又丑陋的男人走了过来,拎起七七的衣领就往那临时搭建的台阶上走去。
七七觉得,这次临死前的受到的羞辱,并不输于上一世。她甚至开始想像火苗在自己身体上灼烧的滋味:会不会像烤全羊一样滋滋的往外冒油?会不会香气四溢?我是不是该再要把孜然?七七想着想着,竟笑了起来,发出咯咯清脆的声音。
“娘咧!果然是妖孽。”那汉子吓了一跳,手一松,将七七掉落在了雪地里。
“怕什么,你个怂货。”又一人窜了过来,捉住七七的胳膊,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台阶,将七七高高举起,毫不犹豫的往柴山顶上一扔。
七七滚落在柴堆里,有木枝扎在了她的脸上,她却听得耳朵传来一阵阵欢呼。
七七努力的在柴堆里搬出自己的手脚,撑起身子,她想换个造型,死得有点尊严。她看到,柴堆下密密的人群,却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的目光扫过,被目光注视过的地方,那里的人竟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欢呼。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害怕七七的“神威”。
毕摩脸色变了变,示意身边的喽啰,那喽啰得了信号,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把点燃,双手恭敬的递到了毕摩手里。
毕摩接过来,一摊左手,立即有人送上了一碗白酒,只见他大大喝了一口酒在嘴里,然后用力的将酒喷到了火把上,一时间,火焰哄的一声窜起,映红了他的眼。
“大当家,请点火。”毕摩做完了仪式,又将火把双手举到了花豹子的面前。
花豹子慢慢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接过火把,抬头向上,看着半隐在柴堆上的七七:“念你曾经为山寨带来财富,留你到此时也算圆满,今日我花豹子便送你上路,为我山寨弟兄,为我儿虎子报仇!”
围观的人群全都不约而同的屏住了呼息,看他举着熊熊火把,一步一步的向柴山走去。
“虎子,你安心的去吧,你的仇,阿爹今天给你报了!”花豹子眼望着天,大声的喊,随即火把脱手,用力往柴山上扔去。
七七眼看着火把从天而降,缓缓的闭上眼。就等着“哄”的一声,火把引燃柴山,将自己烧成灰尽。
“阿爹。”一个声音响起。是虎子!
难道死得这么痛快?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去了?七七狐疑的睁开眼,却见飞天猫正站在自己不足两尺远的地方,手里拿着那犹自燃烧的火把。见自己睁眼开他,对自己露出了一个胜利者的笑,他瘦了一圈,甚至眼底还有一圈青青的乌黑,黑黑的胡子茬让他显得男性荷尔蒙暴棚。七七第一次发现,飞天猫的牙挺白。
“阿爹!是我呀!我是虎子呀。”虎子的声音又响起,七七这才寻声往柴山下看,只见虎子正活生生的站在花豹子的面前,站在众人的面前。
“虎……虎子?我的儿。”花豹子看着他,似不敢相信,过了半晌才一把将虎子搂进了怀里:“你个狗娘养的,跑哪里去了?让阿爹找得好苦。”
“阿爹,是他,是他害的我!”虎子说着,从花豹子怀里挣了出来,定定的指着毕摩。
山寨里的人都惊呆了,个个张大了嘴。
“那天,我刚起身准备去岩壁下练功,突然就闻到一股子香味钻进了我屋里,然后我就觉得骨软腿酥,我知道,一定是中了迷魂散了,可想喊已来不及。这时,一个黑影从后窗跳了进来,掳了我就跑。那样的轻功,真是绝世高手,当时我还以为是遇到这山里头的苍猴了。那人带着我,从后山崖壁上跳了几跳,就到了一个山洞中,他将我扔进山洞,转身便走,我没看清他的脸,可是,慌乱中,我摸到了他腰间的鼓!”
“腰间的鼓”几个字一出口,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毕摩的身上,他下意识的扯过黑袍,将腰间的羊皮鼓遮了遮。他脸上的肌肉跳动,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平静,面对虎子指向自己的小手,他笑了笑:“感天谢地,小当家能逃脱魔掌回到山寨,真是山寨莫大的福气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