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看到,在灯塔的前方,毕摩正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一手持着珠串,一手依然握着他的铜铃,双目紧闭,嘴唇不停的动着,只是七七听不到他在说些什么。
好歹外面算是有个活人。七七的心里稍稍放松下来,将头靠在门后,慢慢的坐了下来。
等她再听到有敲墙声音醒来时,大堂里的油灯已经完全灭了,一块块灵牌就像迫人的大山一样,逼得人喘不过气来。七七甚至连偷看的勇气都没有。
“叩叩叩……”敲墙声继续传来,接着,是虎子压低的声音:“七七,七七——”
“虎子?”
七七从地上爬了起来。
“七七,我跟你说,我阿爹已连夜带着人下山去了,你别害怕,我这就来救你出去哩。”
“可是,这里的房子这么高,窗户又这么小,怎么出去?”七七着急的问。
“你别怕,我来想办法。”
七七听到外面有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借着微弱的月光就看到一个铁制的三角抓手叭的一声,搭在了窗框上。
“你要爬进来吗?”七七捏紧了小拳头,紧张的问。
“我把窗拆开,救你出来。”
七七就这样,两眼瞪的大大的,望着窗上那铁爪的动静。
突然,虎子说一了声:“不好,有巡夜的。”然后外面就没了声息。
七七坐不住了,靠到了床上,一直等啊等啊等啊,可再没有了动静。
门锁哗啦啦响,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毕摩站在门外,依然罩着黑袍,面无表情。
七七慢慢的从床上滚下来,是的,是滚的。又冷又潮的床,让七七睡得极不舒服,现在,全身都痛。
“请火神娘娘上灯。”那个尿裤子的男人半躬着腰,递给七七一支燃着一头的松油条。
松油条是山寨常用的引火物件,是将松木劈成细如筷子般的小木条,再裹上松油而成。
“上灯?”七七的声音有点哑哑的。
“借上神之手,将这孝堂里的灯都点亮,这才是这里长眠的弟兄和祖先的福气哩。”毕摩终于说话了,那双眼,像老鹰盯着猎物一般,死死的看着七七。
原来是要让自己点燃大堂里的油灯?七七暗自抽了一口凉气,那堆得一人多高的灯塔,怕是有上千盏油灯,这样一盏一盏的点去,怕是要累折腰的。
可这是在别人的屋檐,怎能不低头?
毕摩见七七接过了松油条,便退了开去,站在柱子旁,一块黄布的下方,又开始半闭双目,嘴里念念有词。另两个男子也忙的一右一左的站在另一边柱子下,半躬着腰,一副肃穆的样子。
七七吸了口气,走出小屋,慢慢的来到灯塔前。
好在灯塔是由木台搭成,七七拖着小短腿,准备由上往下的点。
松油条燃得很快,七七不得不加快手里的动作,一根松油条,也不过只能点燃三十来盏油灯。
尿裤子的男人适时的递上一根后,又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油灯摆得很密,好在七七个子小,可以踏在油灯之间的空隙里,一盏一盏又一盏,逐一点亮起来。
当七七累得直起腰来歇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点亮的,不过只是十分之一而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