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招手让郑蓉儿坐到她身边,两人背向吴沁而坐,紧靠在沙发的角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生怕被大人发现般缩成一团儿。
“是吴沁不?”郑蓉儿问,凌一茫然地摇了摇头。
“你前不久不是还和他们一起到过桃花苑吗?他们啥时候分手的?”郑蓉儿好奇地又问。
“不一定是男女朋友。也许就是一起唱唱歌而已。”凌一嘴里说得理直气壮,心里却是底气不足。
“我看那个男生像是老年科的一个医生。有一次,我和老师转患者上去,看到过他。因为长得挺帅,个子又高,所以,多看了几眼。”郑蓉儿有些羞怯,边说边眨巴了下眼。
凌一无语了,到底是有多帅啊,连郑蓉儿都能凡心初动的花痴,不禁对这男生也好奇起来。
两人躲在角落窃窃私语,那边两人一曲完,只听那个好听的男声继续说道:“很感谢我的女神赏光陪我一起唱这首《选择》,也希望人生路上,你能陪我一起看风花雪月,我能陪你执手到老。”接着,欢呼声掌声四起。
凌一侧过身子,看见那男生手里拿出一支花,郑重交到吴沁手里,然后细心地搀扶吴沁回到卡座里。
吴沁背着身子,她的表情凌一看不见,可是,凌一能感受到吴沁肩部耸动的妩媚,能感受她软化的娇羞。
这些,是吴沁和李韩之在一起时所没有的。
想到李韩之和吴沁的相处,凌一说不上来,一直很羡慕李韩之对吴沁的体贴关心。那是种渗透在生活点滴中质朴的关怀,平凡无实。要说不足,缺的也许是不够浪漫,不够新奇。
也许在爱里,女生看重的却不只是平凡质朴,更多的也许是风花雪月和浪漫温情。
看那两人并排坐回卡座,那男生殷勤地拿了块什么水果送到吴沁嘴边。
凌一知道,这一局,李韩之是死局。无解。她忧心忡忡地重靠回沙发上。
郑蓉儿凑过来,问:“我们现在要不要走啊?一会儿看见,彼此都会尴尬的吧?”
凌一点了点头。“等会儿,有人过来我们说一声儿就走。不辞而别,人家小陈会担心的。”转而又对郑蓉儿叮嘱,“今天晚上的事儿也许是个误会,也许是我们看错了。我们都不许向外说啊。”
“知道了。我啥话也只能和你说。没旁人。”
正说着,那个服务员过来收点歌单。凌一拉住她,对她说:“麻烦你告诉下小陈,我们有事先走了。代我们转达谢谢他。”那服务员点头说“好。”
凌一又望向吴沁那个卡座,看那两人依然在你侬我侬中,乘着这个档儿,拉起郑蓉儿倾斜着身子窜出歌厅。一口气跑到门外,松开郑蓉儿的手,才大口大口呼吸了下新鲜空气。
心绪却不能平静。
*
星期一早上,凌一和赵老师做晨间护理时,又看见陈依鸣老早就躺在床上。听见凌一她们进来,掀开被子冲她们笑了笑,一双眼惺忪的睁不开,“小凌,昨天你们咋那么早就跑了。”
凌一客气地说:“哎呀,不好意思。走得匆忙,也没顾得和你打招呼。不过,还真是感谢你。”
陈依鸣依旧躺在被窝里,伸手一挥,“哎,小意思。想玩只管去。”
这时,赵老师调侃道:“小陈,今天咋弄?还是喊小郑给你打么?”
陈依鸣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嘿嘿,凌一打得也好。”
“哎,别。我打得疼。‘你还是喊蓉儿给我打。’”凌一惟妙惟肖地学了一句,惹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陈依鸣的脸微红了红,不好意思地又挠了挠头。
不过笑归笑,凌一还真的又把郑蓉儿给诓来了,陈依鸣惺忪的眼瞬间就有了神采。直盯着郑蓉儿的脸瞅,连手都忘记配合地伸出来。
“伸手,伸手。”凌一气得拍了他的胳膊好几下,他才回过神来,嘿嘿笑着把手伸给郑蓉儿。
针打上,胶布固定好。他还在歪着头傻乐。“疼不?”凌一故意问。
“不疼,不疼。”嘴里答着话,眼睛却没有离开郑蓉儿的一举一动。
看郑蓉儿整理好治疗盘要走,他忙喊道:“哎哎,蓉儿。等我病好了。我请你和凌一去吃小龙虾。听说,现在这个东西在C市可流行了。”
“不去。”郑蓉儿头都没回,径直走出病房。
陈依鸣求助的目光落在凌一身上。凌一帮他把手放回床沿,“好好养病,赶紧好起来,才有机会请我们吃小龙虾啊。”
*
中心医院内科走廊上,周宇龙和谢志刚正倚在一扇半开的玻璃窗前。谢志刚一身工作装,而周宇龙却是一身条纹患者服。周宇龙脸朝外,正盯着楼下一排合欢发愣。
那是一溜儿边栽种的五棵,间距很近,有些合欢的枝丫都能探住邻居的手。早开的合欢稀稀疏疏散在树顶,颜色惨淡,含着些黄绿的稚嫩。
“今年我心悸已经发了两次,检查发现支架部位有些闭锁。医生说需要溶栓疏通。这个现象不是好预兆。”周宇龙微皱着眉,忧郁的瞳仁更显黝黑。
“兄弟,没事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先天性心脏疾病早就有治疗痊愈的先例。何况,现在技术这么发达,痊愈根本不成问题。”谢志刚赶紧安慰他。
周宇龙淡然地笑了笑,“对于生死,我真的不太在意。心里早就作好了准备。只是。。。。。。”他没有说完,只深深叹了口气。
谢志刚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没事儿的。我们都是学医的,只要多加注意,及时就医诊疗,就会没事儿。”谢志刚说着,一只手握住周宇龙,用力地捏住。
周宇龙回了他用力的一捏,幽幽道:“我有一个多月没敢去看她。我怕自己如果有意外,她会突然接受不了。这样,对她也是不公平的。在意,就不能把痛苦强加给她。想着,以普通朋友般的交往,淡如水的情谊,对她也许更是一份保护。”
沉默了片刻,又黯然道:“可是,为什么我的心里,却是迫切地想看到她。哪怕偷偷从张雄那里听到关于她的只言片语,心却会莫名地欢愉。就像现在,哪怕看到她喜欢的合欢花开,心情也会好。你说,这是不是也算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