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夭夭至从昨晚辗转反侧一宿,果真第二日下午跑回家,父亲见她突然出现很惊喜,母亲开心问又不是周末怎么会回家。陶夭夭谎称没课瞒混过关,这段时间由于秦敦新的暗中保护,她在学校里甚少受到媒体骚扰,时间长了照片事件也就渐渐淡去。
吃饭时,母亲一边给她舀汤,一边问陶父:“查出啥结果?”
陶父一脸无奈,不吭声。
陶母又问:“真栽了?”
陶夭夭刨着饭望着父母不对劲的表情,她刚想问没料父亲开口:“估计栽不了,就算要栽,肯定也找人顶包。”
母亲将汤碗放到陶夭夭面前叫她趁热喝。
陶夭夭好奇问:“出什么事啦?”
话刚落,父亲便厉言怒色:“吃你的饭。”
陶夭夭见他真怒了,也不敢再说话,乖乖喝汤。饭后她趁着父亲看新闻联播的空档偷溜进厨房,来到洗碗的母亲身边旁敲侧击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父亲部门的局长正在被检察机关调查。
陶夭夭听后见怪不怪,小声说:“现在哪个当官的不贪,要是真不贪,还不正常了。”
母亲一边洗碗一边瞪她,示意小心被陶父听见。
陶夭夭振振有词说:“这些官,小钱还不贪,要贪就是几十亿几十亿的贪,反正发现了死活都是枪毙,还不如贪多点划算。”
陶母没理她,顾忌低语说:“贪还能解决,这次是走私。”
陶夭夭眼睛瞪圆:“走私?”
陶母点头:“但你爸刚才说还栽不了。听说后台挺硬的,不光商政两界、黑白道上都有人脉。再说要是真栽了,肯定会牵连出一大批高层官员,那一往上追究,谁还敢查下去,到时政府不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陶夭夭憋着嘴,哂笑不爽:“又是逢场作戏,抓几个小官给人民群众做做样子。”
母亲笑不语。
陶夭夭小心翼翼探望客厅后悄声问:“后台是谁?”
陶母起先不肯讲,陶夭夭死缠硬磨,母亲才开口说:“好像是跟一家帝国集团有关,其它的我也不太清楚。”
“帝国?”
陶夭夭无意脱口而出吓得陶母放下手中的碗,双手沾着泡沫拍打着女儿的肩,示意她小声点别被陶父听见。其实陶夭夭也没什么,只不过是正常的反应而已,因为她听着‘帝国’有点耳熟,还想细问却被母亲直接推出厨房,嫌她碍手碍脚占地方。
陶夭夭来到客厅见父亲正喝着茶,她盯着屏幕随口问:“看什么大新闻?”
父亲放下茶壶回答:“说是前段时间在西安又发现了一座大墓。”
陶夭夭来了兴趣接着问:“谁的?”
父亲说:“不知道,现在还在挖掘研究,墓碑上只刻着‘帝姬南宫’四个字,规模还挺大,可惜被盗过,现在正根据墓主人的头骨做相貌复原图。”
陶夭夭听后,叹息:“我就不明白了,这些考古的每次挖到古墓时研究里面的文物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将那些尸体拿出来展出,这样对死者多不敬,死了都不得安生。”
陶父听后笑而不语。
陶夭夭说她其实挺佩服那些盗墓的人。
陶父探头好奇问为什么。
她无忌讳解释:“您想呀,那些盗墓的人其实本事可大了,他们不单单是盗墓这么简单。有些大墓连考古专家都没发现就已经出现盗洞了,说明这些盗墓者的历史知识、风水学、墓葬文化、化学爆破、文物鉴赏等等方面都有一定水平,甚至比那些专家在行,而且那些专家一般精通专研一项,可这些盗墓者样样得会,不简单。”
陶父听后倒是点头默认。
陶夭夭问:“怎么没见广东发现什么古墓之类?”
陶父耐心讲解:“古代这里很穷,一般都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山高皇帝远所以文化底蕴就没其它中原地区深厚,后来随着被迫通商以及改革开放一系列政策实施才慢慢发展起来,成为中国的南大门。你要是想知道这哪有古墓,直接去象岗和北京路就行。”
陶夭夭重复:“象岗、北京路?”
陶父点头,回答:“象岗那有南越王博物馆[1],而北京路附近是南越国宫署遗址。”
陶夭夭记在心里打算哪天顺道去瞧瞧,稍后坐了一阵便进房间修改设计作业,此事便不了了之。
次日,她和父母喝完早茶后就赶回校。下午是学校里的社团活动不用上课,她趁着空闲特意去画室整理之前一些画稿设计,没想竟然看见郑斯舸正双手撑着走廊边的铁栏凝神望着天空。他自从那日回校后便一直戴黑色棒球帽,今天白色T恤黑色长裤简单随意,高挑枯瘦的身材透着孱弱凄凄,帽沿下伸延出的黄白发丝融入白皙的肤色在这个彩色的世界里尤为突出,陶夭夭就这样静静注视着眼前俊美冷酷的少年。
她无法确定郑斯舸是否在等自己,可如果真是,他怎会知道自己会来画室?
片刻,郑斯舸转头望见心慌意乱的陶夭夭,他的唇透淡紫色,两人对视时目光中尽显尴尬。陶夭夭犹豫一阵还是局促走过去问他怎么会来,郑斯舸风轻云淡回答说是来拿校庆的画,陶夭夭听后心中咯吱一下,因为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所以压根没想起还有这事,更别说是画了。再说她早就知道这件事是郑斯舸骗自己的,既然两人关系已近闹得这么僵,那他又何必继续演下去呢?
陶夭夭没有揭穿郑斯舸的谎言,问:“你不说校庆前一天才要吗?”
郑斯舸轻声解释:“系里老师说要收上去先看看。”
陶夭夭听后咬着下唇,郑斯舸见她有难意,心中猜中七八分。
陶夭夭只能说自己还没开始画,两人愣在原地都不说话。
她灵光一现,提议:“要不拿我之前的一些画去,你随便挑几张交。”
郑斯舸思忖后说好。
陶夭夭见他答应,急忙引他进脏乱的画室,空气中弥漫炭笔粉末味。画室里只有他们两人,所以显得空荡荡,陶夭夭手慌脚乱翻出画稿任他挑选,郑斯舸看她无措也没多言便弯腰一边翻阅一边欣赏。陶夭夭见他这样倒还安心,期间偷望郑斯舸,但见他松软轻盈刘海下的睫毛稍稍微抖,她便立马将眼神飘向别处晃悠,瞬息间看他没反应,即刻又接着心虚偷望。
“郑斯舸?”陶夭夭突兀一句,她自己都惊得愕然结巴。
郑斯舸意外抬头,彼此目光刚好对视,陶夭夭望着他雾惨云愁的眸光,顿时哀思如潮。两人就这样沉默无言的凝望彼此,心中仲然有再多话也说不出口,愁肠百结。
“你为什么将头发染成黄色?”陶夭夭的声音细听其实有颤音。
郑斯舸像猎鹰一般盯着她,泛蓝色的眼白闪出一丝黯然光泽。
陶夭夭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气氛窘呛难为情只能自我化解说:“我是想说,虽然黄色很好看,但黑色更加适合你。而且……”
“说下去。”郑斯舸骤然接话让陶夭夭愕然。
“为什么我总是看不见你原本的头发长出来?”她说这句话时声音更小,置疑却是肯定的。
郑斯舸冷面望着她,不多时却低头继续看画,他不想告诉对方自己是因常年药物治疗导致发色灰白,因而用相近的黄白色系染盖免遭外人察觉。而陶夭夭并未察觉到他神情瞬间的失落沮丧,她见郑斯舸不理会自己,也就不多言却发现他突然铁面僵硬,眼神阴鸷的望着手中的画,整个气氛开始不对劲。她好奇靠近郑斯舸,也想知道他选中了哪一幅,当她疑惑望见那幅画时随即尖叫起来,用手中另一张画纸惶恐不安掩盖,畏怯慌张望着郑斯舸不敢吱声。
画室里的高温变得凉飕飕,现在才知道原来风一直都从窗户外吹进来。
此刻,陶夭夭眼前默不作声的郑斯舸看起来好可怕,他的肤色更加槁木死灰,脸上的表情也令人心惊胆战。他接下来推开陶夭夭的手,很早之前完成的秦敦新头像画便再次出现于二人眼前,郑斯舸轻笑,笑声很哑却默然赞许:“画得真好。”
陶夭夭知道郑斯舸误会了,想解释又说不出口。
“就这几幅吧,谢谢。”郑斯舸很淡然从那堆画里抽出几张不错的,接着身体快速贴近陶夭夭,唇凑到她耳边,气息平缓讲:“你最好给我记住,如果小懿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郑斯舸不留痕迹转身离去时陶夭夭看见他眼神中升起的薄雾,泛蓝色眼眸更加诡蓝,犹如深夜里潜伏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正迫不及待寻找有利时机去捕获吞噬猎物,那种奇怪可怕的眼神让陶夭夭慌张戒畏胆颤心惊连退好几步,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现在的心跳速度,额蹙心痛般望着郑斯舸头也不回离开画室,只剩淡淡熟悉的气息徜徉在这里,桌上的画纸亦不知为何霎时间散落一地。
他刚才漠然的眼神,冰冷的警告,所说的每一个字无疑是给陶夭夭判了死刑,让她骑虎难下,仿佛以后稍有差池便会无法翻身从百丈高的悬崖峭壁摔进海里,被海底的坚硬的巨型岩石撞碎头颅,死得惨不忍睹。
陶夭夭双腿发软惶惶不安快速蹲下,憋着泪颤抖拾拣地上的画纸,可双手已震得抓不起纸张,刚一握住便都从手心里滑落。房顶承重梁上几台锈迹斑斑的吊扇不停地旋转,机械连接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风吹得地上的画纸胡乱飞舞让她的心更加欲罢不能的焦躁恐怖。陶夭夭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呢?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不安,可左胸体内的部位就是有悲恸欲绝的感受,仿佛那个发痛的物体早已被撕得七零八碎,以至于全身都在夸张抽搐,凄入肝脾。
当郑斯舸摔门而去的同时,秦敦新的车正缓缓驶进明翔集团董事长位于广州郊区的大宅内。
他下了车在管家的带领下直径来到后院。这段时间忙于公务,再加上闹得沸沸扬扬的照片事件,虽然在学校里经常和赵懿碰面,可没有机会好好解释下这件事。此刻,他站在很远处便能望见赵懿穿着便服悠闲自得坐在吊篮椅上安静看书,Emma乖乖依偎脚下,温柔的阳光散在她周围美极了,Emma发现了秦敦新,站起身欢快跑过去摇着尾巴,他蹲下抚摸着它长长绒毛玩闹。
赵懿知道他来了,但并不理睬,还是专心看自己的书。
秦敦新知道她在生气,也不急着说话,而是逗着Emma走进后继续在草坪上玩耍。
“今天这么有空?”赵懿挖苦问。
秦敦新微微一笑,不语。
“爸爸对那件事很生气。”赵懿放下书,虽然心里生气,但得知父亲看了新闻大发雷霆后她也很担心。
秦敦新看出她的忧虑,安慰道:“我稍候会向伯父解释。”
赵懿听说这话后沉重的心并没减压,而是静望草坪上的秦敦新和Emma玩耍,眼神显得惋伤触痛,这是不该出现在她这般绝美容貌上的表情。
转眼间,她的言语带着忧伤恳求:“秦敦新,我喜欢你,所以什么都可以容忍,可你也要给我一点尊严,好吗?”
秦敦新听见了她的话可没表态,依然假装和Emma打闹。
其实,他怎能不明白赵懿为自己付出的一切。为了不让外界过度讹传造谣他是同性恋的事实,赵懿不惜利用自己的婚姻来帮他做一生的掩护。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任何的流言蜚语,只要是对他产生不利情况出现,赵懿往往是第一个站出来力挺他的人。当然他曾经私下问过赵懿为什么要这么心甘情愿的付出,而赵懿当时只是言简意赅的反问他每次为Kris付出时需要理由吗?
秦敦新知道自己不能给赵懿任何承诺,可他会尽自己此生所能去保护和满足她。
当然,眼下他最担心的还是郑斯舸时好时坏的病情和怎么才能使其回医院接受治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