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谌蔚,谌蔚——”
谌蔚走在绚烂火红的枫叶林中,漫天飞舞的枫叶宛若仙女散花迷人非凡。
突然他听到身后有人叫他,他以为是雍笑那个混蛋,转头一见,只见不远处一个虚影立在那里,看得并不真切。
那人一袭白衫,右手执箫,谌蔚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遇见过,一时却又想不起来,这时,一阵箫声丝丝缕缕的传来,谌蔚莫名心中一凛,便听那人站在远处接着道:“谌蔚,是我呀,你忘了吗?”
谌蔚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这间隙,那人已经移至眼前,这时,他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模样——白衣胜雪,肤若凝脂,容貌清俊,儒雅不凡。
“又见面了,”那人道:“你瞧,上次我问你名字你不说,这次我不是自己知道你名字了。”
他说完,谌蔚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他了,他们在彧思潭外的时候,天空中突然飘起满天雪花,那时他就碰到了这个人,只是那时他一直没看清楚来人是何模样,现在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只不过,他当时一直以为自己身处幻境,如今看来并非如此了。
“你是谁?”
“我是谁并不重要,”那人笑了笑,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离开这里的,回到远方你牵挂的人身边。”
“离开这里?”谌蔚不解的低喃。
“是的!”白衣人赞许的点头。
“远方牵挂的人身边?”他依旧不解,似乎很不明白白衣人表达的意思。
白衣人却是点了点头,“对的,你想回去的吧,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你爱的人身边,和他们重新在一起的吧!”
谌蔚看了看白衣人,突然反问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你们都想回去,我就是来帮你的,来吧,”他收起手中的玉箫,向他伸出了手,“跟我来,我带你离开这里。”
白衣人声音里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悸动,谌蔚不自觉的慢慢将手伸向了他,伸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又问:“我牵挂之人是谁,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白衣人声音听起来温柔得令人觉得并不真切,“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来吧,跟我走!”
他将手又朝谌蔚递了几许,谌蔚却突然将手缩了回来,他冷冷的道:“不,我和他们不一样,你到底是谁?”
“怎么会不一样呢,”白衣人笑了笑,声音依旧温和,“难道你不想离开这个世界,回到你原来那个安静平和没有魔物威胁的世界,和原来的人生活在一起,不再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想,我当然想,”谌蔚斩钉截铁的道,眼神变得一片清明,“离开这里是真的,但是……”他冷冷的看着眼前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白衣人,心里却直觉对方并非什么善类,但他还是言简意赅直截了当的告诉他:“可惜了,你没搞清楚的是,我没有牵挂之人,一个都没有!好了,现在,你该说了,你到底是谁?”
白衣人闻言轻笑,他的目光柔和,他站在落红满地的枫叶林里,令人感觉好像是在某地偶遇自己的忘年之交。
他略表遗憾的伸回自己的手,转而将玉箫抵至唇边,薄唇轻启,丝丝缕缕清绝卓越的箫声迎风而起。
一声入耳,谌蔚但觉空灵飘悦,神魂清明,二声入耳,谌蔚但觉丝扬环转,扣弦心悸,三声入耳,谌蔚但觉凄婉如泣,魂魄俱震。
他弯着腰难受的捂住胸口,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身体里脱离而出。
白衣人一边保持着吹箫的姿势不变,一边俯身看向痛苦的紧皱眉头的谌蔚,声音依旧的温和,听起来却令人不寒而栗,“现在你还问我是谁吗?”
谌蔚痛苦的半撑起腰,抬头直视白衣人眼神冷锐犀利,“问不问有区别吗,我问了你不说我也是白问。况且你到底是谁我也不感兴趣,你爱说不说。”
“好,很好!”白衣人笑了笑,“我很久没碰到这么磨人的了,既然你不配合,吃点苦头是必须的,来吧,好好的享受美妙的箫声。”
他说完,口中一用力,箫声转而断续低哑,像是尖刀在冰冷的冰面上间断的磨砺,鼓搔的人耳膜生疼。
谌蔚痛苦的蹲在地上双手紧紧的捂着耳朵,他的脑袋被箫声刮得像是被活生生的剖皮挫骨,额头冷汗连连,鼻翼泛红,双颊因为痛苦变得绯红,甚至能看到皮下的毛细血管。
“怎么样,屈服了吗?”白衣人的声音飘飘洒洒的响在上方,他面无表情的看着谌蔚,“跟我走还是接着欣赏箫声?”
谌蔚张开嘴巴吐出一口血,仰面倒在铺满枫叶的大地上,却突然挑了挑眉,勾着唇角嘲讽道:“我猜你想带我离开这里,却得我本人愿意跟着你走,否则你带不走我,所以你吹箫只是让我妥协。”
他拨了拨贴在额角的一缕湿发,笑道:“你的箫声果真厉害,听起来像是在凌迟人的血肉,让人痛苦不堪,箫声虽然难受,可是我觉得被你带有应该会有更不好的事情等着我,所以,”谌蔚眼神清冷的直视着他,“让我主动跟你走是不可能的,要么你直接将我拖走,或者你干脆饶了我自己走吧!”
白衣人听出了他的调侃之意,他冷笑道:“你很聪明,能够看出我不能主动带你走可比我之前带走的那些都要聪明多了。可是,我这个人最讨厌自以为是自作聪明之人了,既然你不配合,那我也不带你走了,带走一个不甘不愿之人可不是一步好棋。”
谌蔚怔了一下,还以为对方真的要放过他,就听白衣人接着道:“带不走的杀了便好!”
说完,他举起玉箫对着谌蔚便是一刺,而那玉箫不知何时突然头部变得锋利无比。
骤变太突然,谌蔚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白衣人的玉箫已近至眼前,他闭了闭眼,心里却突然一片安然,无牵无挂,生死便无谓。
他觉得来到这个世界已经颠覆了他二十年所学的科学理论知识,他能在这里活这么久也实属幸运,如果不是遇见那个人,他或许早死了。
说起来,他从刚才就一直没见到雍笑的身影,他是走失了吗?
这样也好,否则再受一次那人的恩惠他也确实无以为报,到时那人说不定又要口无遮掩的说着风言风语,虽然明知道那人只说乱说胡话,谌蔚却也还是为之动怒了。
他最后轻轻的勾了勾嘴角,有些自嘲的想着,原本他还想着跟雍笑上御魔涯修炼,他还想着为他擅自替谌鱼所做的决定付出代价——他想着像雍笑那样习得一身本领,起码可以成为谌鱼的一个后盾,现在却突然有一种什么也无所谓的感觉了。
来无牵去无挂,生死两何!
万籁俱寂,只余耳旁枫叶轻飘飘的簌簌之声,谌蔚仰躺在火红的地面上,静静的等待尖锐之物刺入胸口的感觉,然而他等了许久,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缓缓的睁开双眼,火红的枫叶染红了他的眼——殷红的鲜血沿着箫尖淌了下来,它们那么多,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完,谌蔚被刺得眼睛生疼。
他张了张嘴巴,却发现他好像瞬间失去言语能力一般,哑着嗓子,沙沙的,一个字都喊不出来。
雍笑那被白衣人用玉箫刺入体内的箫尖就保持半截穿透身体而出,血淋淋的刺进他的眼球。
谌蔚双眼酸涩茫然的望着眼前的骇景,他不明白明明已经消失不见的雍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代替自己挨了白衣人的一刺,他也搞不明白,这人明明灵力好强,怎么会……染了一身的血,如此的触目惊心。
他心头一窒,缓缓的伸手摸了雍笑一把,入手冰凉,好似没有一点人的温度。
眼角不知何时湿了起来,他又张了张嘴,这时好像所以声音重新汇聚在他口中,他先是被呛了一口,咳了几声,声音才沙哑的传出:“雍……笑,雍笑……”
雍笑半垂着身体,一手捂着胸口处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抬头看了谌蔚一眼,依旧笑意盈盈的,只是那笑容里多了一丝痛楚,另一只手抓着谌蔚,摇头道:“我……没事!”
他说完,缩回放在谌蔚身上的那只手,握在插在胸口的玉箫上,一声不吭的将那玉箫拔了出来,锵的一声扔在地上。
然后将谌蔚护在身后,盯着面前的白衣人道:“火候还差了点!”
白衣人看着他,未置一词,他将手一伸,被雍笑扔到地上的玉箫自动回到他手上。然后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块干净的丝帕,对着玉箫上的血迹静静的擦拭着,半响才抬头瞅了雍笑一眼,笑的温和无害,“新进的御魔涯涯主看来也不过如此,怎么,魔巅之战的麒麟图不是尽收囊底了吗,还是雍涯主自身功力不行?”
雍笑冷冷的看着白衣人,瞳底沉甸甸的仿佛要择人而噬,“多面人不亏是多面人,千变莫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