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正值盛夏,蝉声四起,群星如梦。夜空上一把银河如练,光华万点,映得一轮明月更加明媚动人。
神秘炫美的天幕下,端的是漫山遍野的夏花,满目繁华。像是一场用心编织的往昔大梦,美好的让人不愿意醒来。
苏子湘单是那么惊鸿一瞥,便已惊的目瞪口呆。
此番人间绝景,能得一窥,何其幸运。
她好像突然明白为何师尊说要带她练剑,却又叫她将简单的练功服换成美丽却繁杂的绯色纱衣,还要在发间点缀几朵镶着水晶的白色小花。
许是专门为了饮酒赏花,楚尘潇在这坡上修了个小小的八角亭。亭中一张石桌、两张石凳,相对而坐。桌上青花瓷的高脚酒壶中,装的是鲜美甘甜的桃花酿。
“能跟我说说,民间……对花见葬,了解多少吗?”楚尘潇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目光灼灼地问道。
“师祖啊……”苏子湘歪着脑袋想了想,“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嘛。只可惜过去几百年了,对他的了解也越来越少。花涧宗虽然是当世第一大宗,可是神秘莫测,平日里又十分低调。世人大概也只知花见葬是走火入魔而死,道他亦正亦邪,好事做的多,坏事也不少。有的说书先生说,他正气凛然,却也邪气强盛。”
“这样啊……”楚尘潇放下酒觞,“今天要教你的这剑法,叫做花间剑舞,是我的师尊花见葬所创。”
“花间剑……等等,你的师尊?花见葬几百年前不就……仙逝了吗?”苏子湘一惊,险些一口酒喷出来,“当梦璃告诉我,我的师祖是花见葬,我还以为你是花涧宗的弟子。”
楚尘潇摇摇头:“花涧宗创立之前,我便已师尊的弟子。”
“……!”
楚尘潇看了一脸惊恐的苏子湘一眼,兀自道:“师尊并没有仙逝,他只是厌倦了凡人的世俗,飞升成神了而已。”
“那那那你也是……”
苏子湘美眸微瞪,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比哥哥还年轻的男人。
“秘密。”
楚尘潇微微一笑,算是默认了苏子湘的想法。
于是楚尘潇的身份便这么虚无缥缈的立在了二人中间,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被点破。
“世俗可有言说,这花见葬也是一名痴情种。”楚尘潇又问。
苏子湘摇头:“这倒没有听说过。”
楚尘潇看了她一眼,拿起竹笛,边往遍野山花中缓步行走,边说:“这剑法在花涧宗中并不出名,原因只是师尊只教给了我一人。那年我还小,师尊带我月下饮酒赏花。也是这个时节,山花似火……”
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欣长的身形,握着一柄长剑,一双凤眼秋波涌动,眼角带着煞人的红痕。酒劲给他苍白的面容添了一丝潮红。他着一身绣着金丝曼陀罗的华贵红袍,外罩带着流苏的玄色轻纱,一头青丝随意的散着,头顶撒下的月光给他添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
“阿宸,你说,他在哪儿呢?”
花见葬望着朦胧的月,呢喃道。
楚尘潇不知道,当然也不会回答。
于是花见葬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剑随心走,抬手便挽了个剑花,广袖一甩,便激起了满天花瓣。他足尖轻点,身形灵活地在满天飞花中舞动穿梭,美煞众生。如此这般,却又不似女儿剑的柔婉,反倒是煞气十足,招招式式直取命脉。好像大书法家手中的软笔,刚中带柔、柔中有刚,颇有笔走龙蛇之势。时而游龙惊凤,时而又温润如玉,令人叹服。
楚尘潇一身平日里鲜少出现在他身上的红衣,握着翠色的竹笛,在花丛中游走,若是有心,便可发现他的每一招每一式极为精妙,恰到好处地取了花见葬剑舞的精髓。虽是两种风格,杀招之中却又都表达着同一种东西——
我好想你。
还有,我喜欢你。
可惜花见葬的爱人远在天边,而楚尘潇的,近在眼前。
都是些不可言说的妄念罢了。
苏子湘看着眼前似有舞动乾坤之势的绝世美人,连酒都忘了往嘴里送,愣愣的呆在了原地。
为什么师尊的剑舞里,好像包含了另一种东西呢?
是……爱意吗?
苏子湘想到这里,突然在心里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巴掌。那是自己的师尊,要敬他爱他,怎可僭越,心生如此妄念。
楚尘潇心中思绪万千,险些哽咽,他一开口,嗓音有些沙哑:“花间剑舞分三式九招。第一式,花间舞——入破舞腰红乱旋。”
脑海中花见葬与现实中楚尘潇身影重合。
“第二式,花间醉——醉杀江南千万山。”
这一式是大杀招,气吞山河,势极雄豪。
“第三式,花间寻——桃源望断无寻处。”
……
“我记得,给我力量。”
苏子湘回忆片刻,心中竟涌上万千情绪。
能在器物中留下有神志的神魂,难道自家师尊真的是……神祗?
可不太像啊,神祗又怎么会连自身力量都控制不住?
正想着,一股强悍的灵力陡然灌进了她的经脉,腰也不酸了腿也不麻了,感觉好极了。
“这是我全部的力量了,机会只有一次,一定要直取命门制服他。然后我来催眠。”
苏子湘看了一眼暮城:“好。”